这天王富贵蹲在自家超市门口抽烟,眼睛盯着对面赵铁蛋家晾晒的青皮,心里盘算着。
“二蛋,”他招手叫过正好路过的王二蛋,“你说铁蛋他娘一年能卖多少青皮?”
王二蛋眼珠一转:“去年听说卖了小三百块呢!县城那个粤江南饭店,专门托人来收她的货。”
“三百块?”王富贵眼红了。他这供销社一个月也就赚个百八十的。
吴老虎的车在村口一个急刹,溅起一地灰尘。他最近承包了镇上到县城的客运线,日子过得风光。
“富贵!”吴老虎下车就嚷嚷,“县城那个陈老板你认识不?开粤江南的?”
“咋了?”
“他在找人大量收青皮,说是要开分店。”吴老虎压低声音,“一个给四毛五!”
王富贵心思一动:“四毛五?铁蛋他娘才卖三毛吧?”
“谁说不是呢。”吴老虎掏出一包红塔山,给王富贵递了一根,“铁蛋娘的生意还是我找县城开饭店的姑父招揽的,要不这买卖,咱们干?”
赵铁蛋正在瓦器厂调试新进的设备,吴老虎推门进来:“铁蛋,有个事跟你商量。”
“啥事?”
“你娘的青皮,能不能多腌点?我认识个老板,价钱给得高。”
赵铁蛋这才抬头:“我娘那点产量,够谁使的?再说了,她有固定买家,你怎么打起你姑父的算盘了。”
“固定买家?”吴老虎笑了,“生意场上哪有什么固定?价高者得呗。”
“我娘不是那种人。”赵铁蛋皱眉。
吴老虎拍拍他肩膀:“兄弟,你退伍两年了,还是这么死心眼。这年头,有钱不赚是傻子。”
当晚,王富贵就去了赵铁蛋家。
“婶子,您那青皮还是卖给老虎的姑父吗,听说他才给三毛一个?”
赵母在灶台前忙活:“是啊,老主顾了,不能涨价。”
“婶子,我给您三毛五!”王富贵急切地说,“您有多少我收多少。”
“不中。”赵母摇头,“答应人家的事,不能反悔。”
王富贵还想说什么,赵铁蛋进来了:“富贵,你来干啥?”
“没啥,串个门。”王富贵讪笑着离开。
第二天,村里就传开了:王富贵要高价收青皮,比市价高两毛!
原本给赵母供应鸭蛋的张木匠媳妇动了心思:“他婶子,我今年的鸭蛋,可能不能都给你了。”
“为啥?”
“富贵那边给的价高,我家老三要娶媳妇,等钱使呢。”
不止张木匠媳妇,好几家原本答应给赵母供蛋的都改了主意。没了原料,赵母的青皮产量锐减。
王二蛋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到处传话:“听说了没?赵铁蛋他娘断货了!县城那老板急得跳脚呢!”
“还有啊,”他神秘兮兮地说,“王富贵收了青皮,转手就卖给吴老虎,一个能赚一毛五!”
消息传到赵铁蛋耳朵里,他找到吴老虎:“你们这么搞,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吴老虎正在数钱,头也不抬:“铁蛋,你管技术就行了,做生意的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生意,但我懂什么叫缺德!”
吴老虎脸一沉:“赵铁蛋,别给脸不要脸!你他妈在我厂里上班,吃谁的饭?”
晚上,赵母坐在煤油灯下发呆。桌上放着县城老板托人带来的信:货呢?
“娘,要不咱不做了。”赵铁蛋心疼母亲。
“不做?”赵母苦笑,“你妹妹的学费咋办?”
正说着,刘三奶来了:“他婶子,我这有二十个鸭蛋,你要不?”
“三奶,您不是卖给富贵了吗?”
刘三奶叹口气:“那小子,收了我一批青皮,说质量不好,只给一半的钱。我找他理论,他说要不要随我。”
渐渐地,问题暴露出来了。王富贵只管收,不管质量。村民们为了多赚钱,腌制时间缩短,盐也舍不得放。结果送到县城,大批青皮被退货。
县城老板直接找到吴老虎:“这是什么东西?蛋白齁咸,蛋黄不出油,你当我傻?”
吴老虎赔着笑脸:“您再给次机会……”
“机会?我已经找到新的供货商了。你们的货,我不要了!”
消息传回村里,那些囤了青皮的人家都慌了。王富贵更是如坐针毡,他收了几千个青皮,现在砸手里了。
“都怪赵铁蛋他娘!”王二蛋又开始煽风点火,“要不是她不配合,咱们能落到这地步?”
一些人开始对赵家指指点点。
赵铁蛋忍不住了,找到王富贵:“你们要脸不?做生意失败,怪我娘头上?”
王富贵正在气头上:“你娘要是一开始就配合,哪有这么多事?”
两人推搡起来,被村民拉开。
就在这时,县城另一家饭店的老板找上门来,专门要订购“正宗瓦盆青皮”。
“我只要赵家的。”新老板开门见山,“听说她家做青皮,手艺最正宗。”
赵母有些为难:“我现在产量上不去……”
“没关系,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五毛一个。”
消息又传开了。这下,那些改投王富贵的人家又坐不住了。
张木匠媳妇厚着脸皮来了:“他婶子,我那鸭子又下蛋了……”
赵母看了她一眼:“你的鸭蛋,我不敢要了。”
“婶子,我错了。”张木匠媳妇红了脸,“都是钱闹的。”
吴老虎的客运生意也出了问题。因为青皮事件,他在县城的信誉受损,几个原本谈好的合作都黄了。
他气急败坏地找到王富贵:“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出的主意?”王富贵也急了,“当初分钱的时候,你可没说这话!”
两个人在超市里大吵起来,货架都推倒了。
赵铁蛋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正在教几个年轻媳妇腌青皮。
“盐要化透,水要凉透,时间要等够。做人做事,都急不得。”
那些媳妇认真地听着,有人问:“婶子,您不记恨俺们?”
赵母笑了:“记恨啥?都是为了生活。只是啊,有些道理,得吃了亏才明白。”
赵家的青皮供不应求。赵母坚持限量,保证质量。反观王富贵那里,堆积如山的劣质青皮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