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把面包车停在大部队门口，后座堆着从县里拉回来的货。音响还在放着那首《浪子心声》，声音开得很大，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他叼着烟下了车，看见村支书李长山正和几个村干部站在大队部门口，脸色都不好看。
“哟，李书记，这是在等我呢？”吴老虎吐了个烟圈，大摇回摆地走过去。
李长山板着脸：“老虎，我正好找你有事。”
“什么事？说。”吴老虎往台阶上一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听说你要在村里开录像厅？”
“对，怎么了？”
李长山看了看旁边几个村干部，清了清嗓子：“老虎，你这想法不太合适。录像厅这种地方……”
“什么叫这种地方？”吴老虎打断了他，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李书记，你说话注意点。我要开的是正经生意，不是窑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长山有些尴尬，“我是说，村里都是老实人，这种……现代化的娱乐场所，可能不太适合……”
“不适合？”吴老虎把烟蒂往地上一扔，狠狠踩灭，“李书记，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1993年！不是1963年！村里人就该一辈子看样板戏，听广播剧？”
旁边的会计王长有也插话了：“老虎，这不是什么年代的问题。这是风气问题。录像厅播的那些港片，打打杀杀的，孩子们看了能学好吗？”
“再说了，”吴老虎环视了一圈，声音越来越响，“老子投资两万块，给村里人提供娱乐场所，创造就业机会，交税纳费，这有什么不对？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应该支持我才对！”
李长山还想说什么，但吴老虎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我告诉你们，”他指着这些村干部，语气变得更加强硬，“我吴老虎做事，从来不看任何人脸色。这个录像厅，我开定了。手续我都办齐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消防证明，一样不少。你们要是有意见，去县里告我去！”
“老虎，你这是什么态度？”李长山也有些恼火了，“我们是为了村里好！”
“为了村里好？”吴老虎哈哈大笑，“那瓦器厂给村里创造了多少收入，解决了多少就业，你们心里没数？现在老子要再投资，你们又来指手画脚。合着我吴老虎就该给你们当摇钱树，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你……”
“你什么你？”吴老虎往前逼了一步，“李书记，我问你，我吴老虎这些年为村里做了多少贡献？瓦器厂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上缴了多少税收？”
李长山被问得哑口无言。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闭嘴！”吴老虎的声音像雷一样炸响，“我告诉你们，老子的钱是凭本事赚的，老子的事业是凭实力打拼的。不像某些人，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靠嘴皮子吃饭！”
这话说得太狠了，几个村干部的脸都涨红了。
但吴老虎还没说完。
“还有，”他掏出一叠钞票，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是两万块现金。我吴老虎说投资就投资，说开业就开业。不像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吴老虎！”李长山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吴老虎冷笑，“什么叫过分？我用自己的钱，在自己租的地方，开自己的生意，这叫过分？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吴老虎就该永远当村里的奶牛，只能出奶，不能有想法？”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都探头探脑地看着这场争吵。
吴老虎看见了人群，声音更大了：“父老乡亲们都来听听，这些当干部的，不支持村里人创业致富，反而要阻止我开正经生意。这是什么道理？”
人群里开始有窃窃私语。
“老虎说得也有道理啊……”
“是啊，人家又不是做违法生意……”
“瓦器厂确实给村里带来了不少好处……”
听到村民们的议论，李长山知道势头不对，赶紧换了语气：“老虎，我们不是反对你创业。只是觉得录像厅这种……”
“这种什么？”吴老虎打断他，“李书记，你去过县里的录像厅吗？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吗？就在这里瞎猜疑！”
“我……”
“没去过就别瞎说！”吴老虎掏出一包中华烟，当着众人的面点上，“我告诉你们，我要开的录像厅，比县里的都规范。空调、沙发、投影仪，设备都是最新的。播放的片子，都是经过审查的正版电影。怎么了，村里人就不配享受现代化的娱乐吗？”
李长山还想说什么：“可是那些港片……”
“港片怎么了？”吴老虎瞪着他，“《英雄本色》你看过吗？讲的是兄弟情义！《倩女幽魂》你看过吗？讲的是真爱无敌！这些电影比你们天天听的那些家长里短有意义多了！”
“再说了，”他吐了个烟圈，“现在连中央电视台都在播港台电影，怎么到了咱村里就成洪水猛兽了？是你们的思想太落后，还是觉得村里人的觉悟比不上城里人？”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几个村干部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老虎说得在理啊……”
“是啊，县里都有，凭什么咱村不能有？”
“人家投资那么多钱，也是为了村里发展……”
看到风向转变，吴老虎趁热打铁：“各位乡亲，我开这个录像厅，不只是为了赚钱。我是想让咱瓦盆村跟上时代！让外面的人看看，咱农村人也能搞现代化！”
“而且，”他转向李长山，“我承诺，录像厅的员工，优先从村里招。每年还要上缴管理费给村委会。这样的好事，你们还要反对？”
李长山彻底没词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支持吴老虎。毕竟，瓦器厂的成功有目共睹，大家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
“好！”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支持老虎开录像厅！”
“对！支持！”
“老虎有魄力！”
看到这个局面，吴老虎内心得意，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那种霸气的姿态。
“李书记，”他走到李长山面前，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然强势，“我吴老虎做事，向来是先斩后奏。录像厅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要是真为村里好，就应该支持我，而不是在这里唱反调。”
“再说一遍，”他环视了一圈村干部，“我的事业，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谁要是想拦我的路，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完，他大步走向面包车，临上车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告诉你们，半个月后，‘龙虎豹’ 录像厅正式开业。到时候，欢迎各位领导光临指导！”
面包车轰鸣着开走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村干部和议论纷纷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