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的饭店离开后,高岚没有立刻回家。
她抱着那束塑料玫瑰,一个人,在镇上繁华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她走进镇上邮电局。她要了一个长途电话,拨通了父亲办公室的号码。
“喂,爸。”
“岚岚?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和吴老虎的事,吹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回事?是他对你不好?还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都不是。”高岚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淡淡地说,“他对我挺客气的。就是……我们俩,不是一路人。”
她没有提“塑料玫瑰”,也没有提吴老虎心里那个人。
她知道,跟父亲这种讲究实际利益的人,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被认为是自己“无能”的表现。
她需要一个更“体面”,也更能让父亲接受的理由。
“爸,我跟他接触这段时间,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这个人,是块好料,有冲劲,也有野心。但是,”高岚接着说,“他的根,太野了。”
“什么意思?”
“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根基不稳。他交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前段时间,他还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镇上的混混打架,进了局子。”高岚说,“我跟他在一起,他能给我钱,但他给不了我想要的。”
“他今天,甚至想让我辞掉卫生院的工作,去他的厂里,帮他管账。”高岚继续“编造”着细节,她知道,这些话,最能戳中父亲的软肋。
“他说,女人家,抛头露面地当什么护士,不如在家当老板娘。他还说……”
“混账!”电话那头,高副镇长果然暴怒了,“他一个泥腿子,还想让你去给他当会计?他以为他是谁!”
“爸,你别生气。我也知道,他可能是为我好。但我们……我们的想法,真的差太远了。我不想过那种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还是觉得,卫生院的工作,虽然挣得少,但安稳,体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维护了自己的“清高”(不是我被甩了,是我主动选择放弃),又点出了吴老虎“不可控”的巨大风险,把分手的责任,巧妙地推到了对方“配不上”自己这个层面上。
电话那头,高副镇长又沉默了很久。
“行,”他终于开口,“我明白了。这事,是爸考虑不周。你做得对,我们高家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没有根基的莽夫。”
“那……之前答应他的那几笔订单?”高岚小心翼翼地问。
“订单照给,不能言而无信。生意是生意,亲事是亲事。就当……就当是扶持乡镇企业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
“也算是,给他个体面的台阶下。以后在镇上见了,别弄得太难看。”
“我知道了,爸。”
挂掉电话,高岚走出邮电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把那束刺眼的塑料玫瑰,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