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闪电像利剑一样劈开天空,把磨坊的破窗户照得惨白,苏文清坐在稻草堆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心里有些不安。
已经是约定的时间了,吴老虎还没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股湿冷的风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一阵摇晃,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吴老虎。
是赵铁蛋。
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那双平时温和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
“铁蛋哥?”苏文清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不会来了。”赵铁蛋说,声音被雷声盖住了一半,“我把他约到镇上酒馆了,跟李书记他们一起。”
苏文清愣住了。
赵铁蛋关上门,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每走一步,脚下的泥水就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每周三,风雨无阻。”他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说的对吗?”
苏文清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退后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文清,”赵铁蛋的语气不再是质问,反而带上了一丝怜悯,“你觉得他爱你吗?”
这个问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苏文清难受。
“他只是在利用你。”赵铁蛋逼近他,“利用你的画,满足他那点被人崇拜的虚荣心;利用你的身体,发泄他过剩的精力。你对他来说,和他在外面找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苏文清的声音很轻,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不是?”赵铁蛋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他敢让村里人知道你的存在吗?敢为了你,跟他那个爹叫板吗?他不敢!他甚至在人前,连跟你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他今天下午,去相亲了。”
这句话像一道真正的闪电,在苏文清的脑子里炸开。
“镇上高副镇长家的闺女,”赵铁蛋一字一顿地说,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长得漂亮,家里有势。老虎他爹高兴坏了,到处跟人说,他家要跟镇长做亲家了。”
苏文清的身体晃了一下,靠着墙才没滑下去。
“你不知道,对吧?”赵铁蛋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挣脱,“他一边跟你在这里偷情,一边盘算着娶别人当老婆。文清,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磨坊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轰隆——”
一声巨雷炸响,好像要把整个磨坊掀翻。
吴老虎站在门口,像盛怒的神。他显然是跑回来的,浑身比赵铁蛋湿得更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情景,最后死死地钉在赵铁蛋抓着苏文清肩膀的手上。
“放开他。”吴老虎的声音像野兽。
赵铁蛋缓缓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怕我说出你的好事?”他挑衅地问,“吴大老板,未来高王家女婿。”
“高家女婿”四个字,戳中了吴老虎的痛处。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他冲上来,不是打赵铁蛋,而是想去捂他的嘴。
赵铁蛋侧身躲开,一把将苏文清推到自己身后。
“我胡说?”他冷笑,“那你敢当着文清的面发誓,你没有去相亲?你敢说你以后不结婚,就守着他一个人过?”
吴老虎语塞了。他看着苏文清那震惊的脸,心里一慌。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吴老虎恼羞成怒,一拳挥了过去。
赵铁蛋格挡住,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打斗,不再是单纯的情敌相见,而是掺杂了秘密被揭穿的恐慌,道义上的指责,以及男人之间体面被撕碎后的疯狂。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吴老虎一边打一边吼,“你娶了老婆,有了孩子,跑来这里装什么情圣!”
“我至少没骗他!”赵铁蛋一拳打在吴老虎的嘴角,“我没一边抱着他,一边和别人约会!”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苏文清哭喊着,冲上去想拉开他们,却被纠缠中的两人狠狠撞开,摔在地上。
打斗声终于停了。
吴老虎和赵铁蛋都喘着粗气,分立两旁。
吴老虎看着苏文清,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相亲是真的,他爹逼着他去的,他无法反驳。
赵铁蛋看着这一幕,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深入骨髓的悲哀。他赢了这场对峙,却输掉了所有。
三个人,在雷声和雨声中沉默着,每个人都被无形的枷锁捆着,动弹不得。
“我们三个……”吴老虎终于开口,“谁也别说谁干净,都他妈是混蛋。”
他走到苏文清面前,蹲下,想碰碰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相亲是有的,”他艰难地说,“但不是我的意愿。”
苏文清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文清,”吴老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我将来娶谁,你是我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句承诺,在此刻听来,却像最残忍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