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而行,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凸起,力量积蓄好像下一秒就要挥出。
放在专业的人眼里,这不是开战的前兆,是极力克制自己的结果。想打架,不会拳心朝里,双臂紧紧贴合着身体。
再看的仔细一点,被握进掌心的指尖,乃至第二节指关节,带着漆黑的纹路。这不只是力量的克制,还有异常的掩盖。
过于克制和内敛,使得枫丹大街上的热闹与繁华,皆与她无关,她是躲避人群身陷自我囹圄的囚徒,是渴望普通却注定无法平凡的命运的奴隶。
命运的织机早就编织好了她的图谱,无法更改。
难怪佩露薇利会和她说赤月血脉的事,这不仅是直面自我力量和危机,还是用来对付潜在敌人的手段。愚人众前三席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多托雷凭借武力能坐稳第二席对付起来自然不容易,她能利用的力量自然越多越好。
阿斯特丽德努力压制自己的过于激动的情绪,低头垂眸前行,仅靠有限的视野来避让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思索间她看到了一双眼熟的马丁靴往上是灰色西装裤,就那么在她面前站定投下一片阴影。
“莱欧……斯利……”
熟人前来,她把头压的更低了,攥成拳的手也不自觉往身后藏了藏。
“这太阳还真是晒,正好那边有卖遮阳伞,走吧,送你一程,据我所知芙宁娜女士还没有离开沫芒宫,现在回去大概还能赶上和大家商量一下后续对策。”
莱欧斯利手里举着一把精致漂亮的遮阳伞,见她背着手也没把伞硬塞给她,只是走在道路外侧阳光尽数落到自己身上,把她藏在里面撑着伞,留一片小小的可以暂时躲藏的阴影。
“谢谢。”
阿斯特丽德小声道谢,有人帮自己遮掩,她的手、她的瞳孔、她的秘密,暂时得以掩盖。
从莱欧斯利踏上和回去梅洛彼得堡不一样的路时起,他会去而复返就是已定的结果,再仔细想一下被她忽略的细节,明明有那么多空位,美露莘警官却选择在她旁边落座,在她离开时,那位警官注视了她好久,只是她的心神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搅得一团乱麻,顾不上关注其他。
现在回忆倒带,那些情节皆不是巧合,应该是莱欧斯利请来的帮手,美露莘在明面上看着,莱欧斯利大概在别的地方等着。虽然之前的谈话他们不知道,但是后面关于多托雷的事情他们应该听的一清二楚,也见到了她情绪失控的瞬间。
可是谁也没有戳穿她的狼狈,给她留下一片自我舒缓的空间,阿斯特丽德从心里感谢大家给她的照拂,不管是佩露薇利的情报,还是美露莘警官的关照,还有莱欧斯利的细心,都是珍贵的善意。
走在一旁的莱欧斯利,看着她这个样子,总算明白了克洛琳德说的她之前的情况是个什么情形,不过看她这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表现,就知道在那个执行官那里受到的刺激不小。
美露莘警官只听到那个执行官最后说了关于多托雷的事情,一般人听到一个陌生的外国名字,只觉得这是同事任性给别人增加了负担。
但是对于当年经历过审判,还拥有自己情报网的公爵大人来说,多托雷和库嘉维娜这两个名字,是曾经给予灾难和痛苦的象征。
阿斯特丽德过去的事情只是听到过她的叙述,光是听着都觉得反人类,更别提她还亲身经历了一遍,以至于现在听到名字直接应激。
莱欧斯利知道她需要自我平复,还需要有效的对抗,那柄遮阳伞全部笼罩在她的头上,暂时给她一个心理上躲避点,希望她回到沫芒宫的时候能获得平静。
路人看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如此悉心照顾一个柔弱少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国度里并不少见,纷纷感觉自己磕到了。
莱欧斯利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嘴角一抽,感觉人们的眼神是真不太好,柔弱?说他旁边那个人吗?那是她在全力克制自己,如果对方放开手脚打自己都不是对手,他们哪里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的?
阿斯特丽德则是无暇顾及那些花边新闻,遮阳伞遮着她,周围人认不出她,就算认出来也无所谓,对她而言,流言蜚语的杀伤力远比不上多托雷三个字,那家伙是唯一一个让她听到名字就汗毛炸立冷汗直流的存在。
两人回到沫芒宫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芙宁娜直接冲了上来,拉着阿斯特丽德左看右看问东问西生怕她出什么事,两个少女身高差不多,从莱欧斯利的俯视换成芙宁娜的平视,想要隐藏的东西再也无法掩盖。
“你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眼睛这么红她是不是欺负你了!你的手……克洛琳德去请医生!”
芙宁娜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受伤,而不是那些异常代表着什么,她眼中的着急不作假,让阿斯特丽德心中的恐惧和焦虑消散了许多。
抬头看向办公室里的人,那维莱特前面站着的美露莘警官不是咖啡厅遇到那个又是哪个。
“助理小姐你还好吗?你刚刚的状态真的好差好吓人。”
阿斯特丽德挨个看过去,看到大家的关心和担忧,心里似乎踏实了一点,最坏结果没有发生,那难以控制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
“感谢大家的关心,很抱歉吓到了你警官,不用帮我叫医生,我,没事。”
阿斯特丽德说的轻松,脸上的笑容也云淡风轻,只是相比之前尽力不笑也难掩脸上肌肉上扬,现在她的嘴角上挑,脸上的肌肉却没什么活力,眼中也没了光亮。
如果说之前克洛琳德只是在观察她的情况,现在看她的表现,是真的想把人送去医院了。
“怎么可能没事……”
芙宁娜说着想要拉她的手,却被突然躲开了,开躲开前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想要靠近,却怕弄脏主人的华服和地毯。
她在逃避,即使身处人群中,也把自己孤立在小小一隅。
少女低下头,手攥紧,用力的都有些发抖,用尽所有的力气,最后只是鼓起勇气选择坦白。
“……芙宁娜大人,对不起,有件事我需要向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