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第七深渊收容中心b-7区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同居”节奏。外松内紧的安保下,是三人之间愈发微妙的氛围。
苏小婉对那个从档案室取回的能量信标中继器进行了近乎“解剖”式的分析。她占据了监护单元一角临时搬来的实验桌,上面摆满了精密的仪器和连接着各种接口的线缆,那枚小小的金属片在隔离罩内偶尔闪烁微光,像一只沉睡的邪恶之眼。
林风则承担起了大部分的“后勤保障”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泡面、领取物资(现在所有送入b-7区的物品都要经过苏小婉的严格检测)、以及……陪叶晚晴画画、玩简单的拼图游戏。他发现,当叶晚晴专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易于感知神孽情绪的敏感力会稍微平复,整个人显得宁静而满足。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能有片刻让她远离那些纷杂恐怖的“低语”。
“林风,你看,我画了小婉姐姐。”叶晚晴举起一张新画作,画上的苏小婉戴着夸张的眼镜,坐在一堆扭曲的线路和仪器中间,头顶还冒着一个表示“思考”的闪电符号,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数据”二字,虽然抽象,但神韵抓得很准。
林风忍着笑,竖起大拇指:“画得真好!把苏研究员的特点都抓住了!”
正在埋头分析数据的苏小婉闻言抬起头,推了推真实的眼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又低下头,淡淡地说:“比例失真,色彩运用缺乏逻辑依据,但……辨识度尚可。”
叶晚晴得到回应,开心地笑了,又拿起一支红色的画笔,在代表苏小婉的小人旁边,画了一个更高大些的、线条简单却显得很结实的小人,然后在两个小人之间,画了一根……火腿肠?
“这是……我?”林风指着那个结实的小人,又疑惑地看着那根火腿肠,“这又是什么寓意?我是火腿肠成的精?”
叶晚晴认真地点点头,指着火腿肠说:“暖暖的,好吃的。”然后又指了指代表苏小婉的小人和代表林风的小人,“连在一起。”
林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昨天他递给苏小婉火腿肠(其实是他自己那桶面里的,苏小婉并没要),以及两人之间那种逐渐“连在一起”的微妙感觉。这过于直白又充满童真的隐喻,让林风的老脸一红,下意识地瞥了苏小婉一眼。
苏小婉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但她强作镇定,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纠正:“晚晴,能量补充剂和情感联结是不同的概念,不宜用食物进行类比。”
叶晚晴眨巴着大眼睛,显然没听懂,但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继续在她的画纸上涂抹。
林风挠了挠头,为了缓解尴尬,凑到苏小婉的实验桌旁,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波形图和代码:“怎么样,苏大学者,有什么突破性发现吗?”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拉回数据:“信标的结构非常精巧,具备信号放大、定位和初步的信息过滤功能。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它内部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反馈回路。”
“反馈回路?”林风不解。
“嗯。”苏小婉调出一个复杂的结构图,指着其中几个闪烁的节点,“它不仅仅是被动接收和发送信号。当它侦测到特定类型的能量波动——尤其是高强度的精神力量或者权柄使用时——会记录并加密反馈回某个源头。我们之前在档案室遭遇袭击,很可能就是它反馈了我们的能量特征后,被对方针对性布置的结果。”
林风脸色凝重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带着这东西,就像带着一个实时定位加能力监控器?”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我尝试反向追踪信号最终汇聚的地址,但对方使用了多层跳板和一种……类似‘概念加密’的技术。”苏小婉眉头紧锁,“信号消失在公共网络与几个已知收容组织内部网络的交界灰色地带,无法精确定位。对方的网络技术,或者说对‘信息’权柄的应用,非常高明。”
“概念加密?”林风觉得脑袋又大了,“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简单说,就是将加密密钥与某种抽象概念绑定,比如‘被遗忘的时光’、‘无法言说的秘密’,只有理解并‘承载’了这个概念的存在,才能解密。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电子对抗的范畴。”苏小婉解释道,“我怀疑,这与净世教团崇拜的‘万物归寂者’涉及的‘寂静’、‘吞噬’等概念权柄有关。”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那个庞大而隐秘的外部敌人。一种无力感悄然蔓延,敌在暗我在明,手段还如此诡谲难防。
这时,林风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他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呃……到点了吧?今晚吃什么?还是泡面君臣佐使?”
苏小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她的平板电脑突然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示框。
“嗯?”她立刻点开,“b-7区外围三号监控探头,信号丢失。紧接着是五号、七号……像是某种干扰在蔓延。”
林风瞬间警惕起来,走到门边,透过强化玻璃观察外面的走廊。灯光依旧,值守的安保队员身影也还在,似乎并无异常。
“是‘清理者’又来了?”他压低声音。
苏小婉快速敲击键盘,调取其他角度的监控和能量读数:“不是直接攻击。干扰模式很奇特……像是在……‘涂抹’监控画面?能量读数没有明显飙升,但信息完整性在快速降低。”
很快,不仅仅是外围监控,连监护单元内部的几个摄像头画面也开始出现雪花和扭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笨拙地试图擦除他们的存在记录。
叶晚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放下画笔,不安地抱紧了兔子玩偶,小声说:“有……有东西在擦玻璃……看不清了……”
林风将她护在身后,体内能量默默流转,准备随时激发“壁垒”。
苏小婉尝试了多种抗干扰协议,效果甚微。她果断切断了受影响线路的部分非核心功能,保住了最重要的生命体征监测和内部通讯。
“干扰源无法锁定,像是在整个b-7区的信息层面上弥漫。”苏小婉脸色不太好看,“对方在展示他们对收容所内部系统渗透的深度。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也是在……制造混乱。”
监控画面的雪花依旧在闪烁,仿佛嘲笑着他们的戒备。敌人没有现身,没有强攻,只是用这种看似“无害”的方式,告诉他们——我无处不在,你们的行动,尽在掌握。
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有时比直面怪物更让人心悸。
林风看着屏幕上不断扭曲消失的图像,又看了看身边依赖着他的叶晚晴和全力应对的苏小婉,一股怒火混合着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对苏小婉说:“能想办法给那帮藏头露尾的家伙……留句话吗?”
苏小婉抬头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
林风咧嘴,露出一丝带着痞气和决然的笑容:“就告诉他们——‘桌子底下的蟑螂,蹦跶不了几天了。洗干净脖子等着。’”
苏小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她当然不会真的发送如此情绪化的信息,但她可以利用这次干扰,反向植入一个经过伪装的、带有追踪代码的错误数据包。
夜还很长,信息层面的攻防战,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在冰冷的代码与扭曲的信号之外,监护单元内,依靠在一起的三个人,成为了彼此在这片数据迷雾中,最坚实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