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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病房内,时间仿佛在叶晚晴睁眼的瞬间凝固了。

那双曾经纯净如同孩童、后来又饱含恐惧与迷茫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过,又仿佛蕴藏了一片微缩的、秩序井然的星河。那一闪而逝的银色流光并非幻觉,它沉淀在了瞳孔的最深处,让她的目光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澈与……一种非人的、近乎神性的平静。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似乎还在适应着外界的光线和自身的存在感。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苍白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以及身上连接着的各种监测传感器的触感。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床边的苏小婉。苏小婉穿着白色的研究袍,脸上是她熟悉的冷静表情,但叶晚晴能敏锐地感知到,那冷静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紧张和关切。

“苏……姐姐?”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如同许久未用的琴弦,带着试探和一丝不确定。记忆的潮水开始缓慢回流,格陵兰的冰原、刺骨的寒意、林风倒下的身影、那失控爆发的银色光芒、以及随之而来的冰冷死亡触感……这些画面碎片般冲击着她刚刚苏醒的意识,让她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眼中那抹奇异的平静被迅速涌上的恐惧和自责覆盖。

“我……我杀了……”她的话语带着哽咽,泪水迅速盈满了眼眶。

“冷静,叶晚晴。”苏小婉的声音适时响起,平稳而清晰,像一根定海神针,“你没有杀人。那是‘园丁’攻击下的意外,是力量失控的结果。林风还活着,你救了他。”

她侧过身,让开视线,指向旁边的单向观察玻璃。虽然叶晚晴看不到玻璃另一侧,但苏小婉的动作明确地传递了信息。

林风……还活着。

这个消息像一道暖流,暂时驱散了叶晚晴心中的部分寒意。她急切地望向那片玻璃,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个让她牵挂的身影。“他……怎么样了?”

“灵魂受创,正在恢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苏小婉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将数据板上林风稳定的生命体征参数展示给她看,“他也很担心你。”

叶晚晴看着屏幕上那些她看不太懂、但象征着“稳定”的曲线和数字,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但眼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散去。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释放出抹杀意识的光芒。

“我的……力量……”她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就在这时,仿佛是回应她的心绪,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银色光晕,不受控制地从她体表自然溢散出来,如同月华流淌。这光晕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安抚、净化的温和气息,病房内原本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负面能量波动,在这光晕拂过后,悄然平息。

监测仪器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能量变化,发出了柔和的提示音。

叶晚晴自己也察觉到了,她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猛地将手缩回,紧紧抱在胸前,身体颤抖起来。“它……它又出来了……我控制不了……”

苏小婉立刻上前一步,但没有贸然触碰她,只是用冷静的语气分析道:“不要抗拒,尝试感受它。根据数据监测,你目前散逸的能量波动极其稳定,偏向秩序与安抚属性,与格陵兰时的状态有本质区别。这可能是你力量自然恢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她将数据板转向叶晚晴,指着上面平缓的能量曲线:“看,它很稳定,没有攻击性。恐惧和排斥可能会再次引发不可控的波动。你需要学会与它共存,理解它。”

叶晚晴泪眼婆娑地看着数据板,又看看自己身上那层让她害怕的微光。苏小婉理性的话语和冰冷的数据,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尝试着,如同在意识深处所做的那样,不再去拼命压制,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恐惧地去“感受”那流淌的光晕。

温暖、纯净、带着一种让她本能感到安心的“秩序”感。这与记忆中那抹杀一切的恐怖银光,似乎……并不完全相同。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滑开。陈默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叶晚晴身上,尤其是她体表那层淡薄的银色光晕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感觉怎么样?晚晴。”陈默的声音比平时稍缓,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温和,但这温和之下,是洞悉一切的锐利。

“陈叔叔……”叶晚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我好害怕……这个光……”

“害怕是正常的。”陈默走到床边,他没有像苏小婉那样展示数据,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任何超出理解的力量,都会带来恐惧。但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害怕它,而是认识它。”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微光:“你看,它现在很安静,甚至在安抚周围的环境。这说明,它并非 inherently(固有地)就是毁灭性的。关键在于你,在于你的心如何去引导它,如何去‘定义’它。”

“定义?”叶晚晴抬起头,这个词让她感到陌生而沉重。

“就像你定义你自己是谁一样。”陈默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认为是怪物,它就可能走向毁灭;你认为是守护,它就可能带来希望。这份力量如今与你密不可分,逃避和恐惧只会让你再次被它吞噬。唯有面对,唯有理解,你才能真正成为它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叶晚晴的心上。成为主人……而不是奴隶……她回想起意识深处那古老的低语——“秩序……非是束缚……定义……即是存在……”

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明悟,在她心底萌芽。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微光,虽然依旧害怕,但尝试着,按照陈默的话,不再将其视为外来的、可怕的东西,而是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一份需要她去理解、去学会控制的,特殊的一部分。

随着她心态的细微转变,那层自然溢散的银色光晕,似乎变得更加柔和、更加内敛,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回了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叶晚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陈默和苏小婉。

“很好。”陈默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开始。你的恢复期可能会很长,而且会伴随着对自身力量的重新认知和掌控。第七深渊会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和保护。但最终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单向观察玻璃的方向,那里,林风正紧紧握着拳头,为叶晚晴的初步稳定而感到一丝宽慰,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恢复力量的紧迫性——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有能力去守护这份刚刚开始尝试拥抱自身光芒的脆弱存在。

苏醒的微光,终于直面了现实的重量。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她踏出了面对自身、而非逃避的第一步。而在第七深渊之外,那些窥探着这抹“源初之光”的眼睛,绝不会因为她的恐惧或初醒的脆弱,而有丝毫的仁慈。风暴,仍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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