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实验室的黄色警报灯无声熄灭,但空气中紧绷的弦并未松弛。那条关于S-002数据被非授权访问的通告,像一片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啧,溜得倒快。”云薇撇撇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出残影,调出层层叠叠的日志窗口,紫色的发丝垂落额前,也顾不上捋一下,“对方用了三层跳板,最后痕迹消失在……后勤物资管理区的公共终端?真会选地方。”
后勤区人员流动大,终端使用频繁,想从这里追踪具体对象,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林风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他完全看不懂的代码流,眉头紧锁:“能确定是‘园丁’的手段吗?”
“风格很像,那种黏糊糊、喜欢在数据缝隙里钻营的劲儿,一脉相承。”云薇头也不抬,“但这次更谨慎,没留下任何具有辨识度的‘签名’,像是……换了双更干净的手套。”
苏小婉清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她人已经在指挥室:“并非全无收获。访问时间点卡在后勤区每日物资清点交接的混乱期,且只试图获取最基础的结构参数,并非核心封印数据。目的可能并非破坏,而是……确认。”
“确认什么?”林风追问。
“确认S-002在经历了上次事件后,状态是否稳定,或者,确认其‘坐标’是否与某些外部信息产生新的关联。”苏小婉分析道,“这更像是一次试探性的情报收集,为后续行动做准备。”
赵猛瓮声瓮气地插话,他刚刚结束体能训练,额头上还带着汗珠:“这帮地老鼠,就没消停时候!要我说,直接拉网排查,把后勤区翻个底朝天!”
“猛哥,冷静。”林风按了按太阳穴,“所里人员构成复杂,大规模排查容易打草惊蛇,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对手在暗,我们在明。”
叶晚晴安静地坐在实验室角落的高脚凳上,怀里抱着云薇给她找来的一个半旧不新的工程机器人模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机器人冰冷的金属外壳。她忽然抬起头,轻声说:“……牛奶,坏了。”
众人都是一愣。
“晚晴,你说什么?”林风走过去,柔声问。
叶晚晴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亮晶晶的盒子,里面……牛奶,有黑色的线,不喜欢。”
亮晶晶的盒子?牛奶?
苏小婉在指挥室立刻调取了后勤区最近的物资清单和监控。“后勤今早接收了一批新物资,其中包括独立包装的草莓风味牛奶,铝箔包装,符合‘亮晶晶’的描述。配送区域包括……b区生活区。”
林风眼神一凛:“我们的宿舍区?”
“包括。”苏小婉确认道,“监控显示,配送过程无异常。但叶晚晴的感知……”
叶晚晴对能量,尤其是负面能量和污染的感知,极其敏锐,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精密仪器。
“去看看!”林风当机立断。
一行人立刻赶往b区生活区的公共小厨房。冰箱里果然整齐码放着新送来的草莓牛奶。林风拿起一盒,入手冰凉,包装完好,看起来毫无问题。
叶晚晴却扯了扯林风的衣角,小脸微白,指着那箱牛奶:“……这里,最乱。”
云薇二话不说,直接从工具腰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扫描仪的自制设备——“渡鸦”的便携姊妹机。“让小‘夜莺’看看。”
她启动设备,一道柔和的蓝光扫过牛奶盒。很快,设备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频谱图,在代表草莓牛奶正常成分的基线之上,叠加着一段极其微弱、频率奇异的干扰信号。
“不是生物污染,也不是常规毒素……”云薇眯起眼,“是一种信息编码的谐振频率!非常隐蔽,作用……似乎是潜移默化地降低饮用者的精神警惕性,放大细微的焦虑情绪?剂量很小,单次饮用效果微乎其微,但如果是长期、定期……”
细思极恐。这不像是一次致命的攻击,更像是一种长期的、慢性的精神腐蚀,目标可能是让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在关键时刻更容易出错、更易被挑动情绪。
“后勤,又是后勤!”赵猛拳头捏得咯咯响。
“查配送链,查经手人!”林风沉声道。
苏小婉在通讯那头已经行动起来:“物流记录显示,这批牛奶由‘安心食品公司’提供,该公司与我们合作超过五年,信誉良好。具体经手人……需要时间核对。”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那片浑浊的区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勤务服、身材瘦小、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年轻男人,推着清洁车从小厨房门外经过。他看到里面这么多人,尤其是气场强大的赵猛和打扮扎眼的云薇,明显吓了一跳,低着头想快速通过。
“喂,那个谁,等一下。”云薇眼尖,喊了一声。
年轻男人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略显紧张的笑容:“研、研究员,有什么吩咐?”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未拆封的草莓牛奶,似乎是刚领的。
叶晚晴的目光落在那个牛奶盒上,又看了看男人,轻轻“咦”了一声。
林风注意到她的异常,低声问:“怎么了,晚晴?”
叶晚晴小声说:“他……身上,没有黑线。牛奶……有。”
这个男人本身,没有被那种负面能量标记,但他手里的牛奶却有。
林风心中一动,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好,怎么称呼?”
“我、我叫李小明,是负责b区清洁的。”男人小声回答,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牛奶盒。
“这牛奶,好喝吗?”林风状似随意地问。
“还、还行吧,甜滋滋的。”李小明舔了舔嘴唇,“所里福利好,偶尔能发点零食。”
“今天领牛奶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看到什么陌生人了?”林风引导着问。
李小明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没、没什么特别的啊,就跟平时一样,王哥给我们发的……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领的时候碰到孙研究员了,他好像挺着急,不小心碰倒了一箱,还帮我扶起来了,人挺好的……”
孙研究员?林风看向苏小婉。
苏小婉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孙哲,研究三区的助理研究员,主要负责神孽生物样本的基础分析工作。性格……有些孤僻,但业务能力尚可。”
一个研究样本的助理研究员,出现在生活物资发放点,还“不小心”碰倒了箱子?
“知道了,谢谢你,你去忙吧。”林风对李小明点点头。
李小明如蒙大赦,推着清洁车飞快地走了。
“孙哲……”林风沉吟。
“有嫌疑,但不能确定。”苏小婉保持理性,“可能只是巧合。需要进一步调查。”
云薇却对李明产生了兴趣:“这清洁工有点意思啊。‘夜莺’刚才扫过他,他对那种谐振频率的天然抗性好像比一般人高一点?虽然微乎其微……但在这种大范围、低剂量的污染下,他能免疫,也算天赋异禀了。”
林风看着李小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收容所里,果然藏龙卧虎,每个人或许都有其独特之处。
“牛奶怎么处理?”赵猛指着那一箱“问题奶”。
“全部秘密回收,交给化验科。对外就说批次质量有问题,统一更换。”苏小婉做出安排,“至于孙哲,列入观察名单,我会调取他近期的行为数据和通讯记录。”
危机暂时解除,但一种无形的压力感更重了。对手不再仅仅试图从外部强攻,而是像病毒一样,试图从内部最细微、最日常的环节进行侵蚀。
离开小厨房时,叶晚晴悄悄拉了拉林风的袖子,递给他一个东西——是那个旧工程机器人模型上拆下来的一个小小螺丝,被她擦得亮晶晶的。
“林风……给你。”她眼睛弯弯的,“好看。”
林风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螺丝,又看看叶晚晴纯粹的笑容,心中因为阴谋而产生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他握紧螺丝,也笑了起来:“嗯,很好看,谢谢晚晴。”
云薇在旁边吹了个口哨,调侃道:“哎哟,定情信物都升级成工业风了?”
苏小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依旧平稳:“林风,下午三点,体能恢复训练。云薇,数据深度分析报告今晚之前给我。”
林风:“……”
云薇:“婉姐,你是魔鬼吗?”
日常还在继续,训练、研究、排查、守护。但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他们不仅要面对强大的神孽和外部教团,还要提防来自阴影中的、无孔不入的侵蚀。而新的伙伴,或许就隐藏在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之中。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那枚螺丝小心收好。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他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