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9能源循环区，位于收容所地下深处，与其上层的洁净、有序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巨大的管道如同钢铁巨蟒盘踞在穹顶，发出低沉的嗡鸣。昏暗的灯光在沾满油污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地面偶尔传来远处重型设备运转的轻微震动。
林风和李明穿着低调的勤务服，混在偶尔往来的维修人员中，沿着主通道小心前行。李明手里拿着一个云薇特制的、伪装成老旧万用表的能量波动探测仪，屏幕上的指针正随着他的感知微微颤动。
“……‘回声’……越来越清晰了……”李明压低声音，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就在前面……左转，那个标着‘废弃中继站’的岔路。”
岔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锁看起来早已损坏，虚掩着一条缝。林风示意李明留在身后，自己则凝聚起一丝“壁垒”的权柄，小心地推开铁门。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堆满了废弃的服务器机柜和散落的数据线，灰尘厚重得能留下脚印。房间中央，一个看似早已断电的老旧中继器机箱，此刻正以一种不正常的、极其微弱的频率闪烁着指示灯。机箱外壳上，有一个不太显眼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掉的痕迹，形状隐约像半个齿轮。
“就是这里！”李明指着那个机箱，语气肯定，“‘回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感觉很……‘机械’，很冷，没有情绪，只是在……重复播放那段扭曲的频率。”
林风靠近机箱，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铁锈味的异常能量从中散发出来。他尝试用精神去感知，却如同石沉大海，这股能量似乎被某种精密的程序控制着，排异性很强。
“能确定信号发射的具体方式和目标吗？”林风通过加密通讯询问后方的苏小婉。
“信号载体是依附在基地内部能源流上的谐波，非常隐蔽。目标……是随机的，它在不断变换频率，试图影响所有接入能源网络的、精神抗性较低的个体。”苏小婉的声音传来，“拆除它不难，但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无法追踪源头。”
“需要逆向追踪。”云薇插话进来，“这东西像个设置了定时播放的录音机，找到它的‘遥控器’或者‘编程端’才是关键。小明，试试能不能‘看’到连接它的‘线’？信息层面的线！”
李明闻言，闭上眼睛，全力催动他的“污染视觉”。在他的感知中，那冰冷的、不断散发扭曲“回声”的机箱，仿佛一个黑色的节点，无数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线”从它身上延伸出去，大部分都融入了周围复杂的能源网络，难以分辨。但他集中所有精神，终于捕捉到了一条极其隐蔽、颜色略深、仿佛由极细数据流构成的“线”，它没有融入能源网络，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穿透了墙壁，指向更深的地下。
“……有一条……特别的线……”李明的声音带着虚脱感，“……往下面去了……很深……感觉……更‘冷’……更‘精密’……”
更深的地下？b-9区已经是后勤底层，再往下……
“是废弃的‘初代能源井’。”苏小婉调出结构图，“收容所建立初期挖掘的试验性能源采集点，后来因效率和稳定性问题被封存。理论上已经彻底封闭。”
一个理论上封闭的区域，却有一条信息线连接着正在运作的污染源？
“我们去看看。”林风当机立断。
“小心。”苏小婉提醒，“结构图显示通往能源井的维护通道年久失修，且可能存在未知风险。我会同步你们的位置数据。”
林风点点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明：“明哥，还能坚持吗？”
李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用力点头：“能！”
两人按照结构图指示，找到了一条隐藏在管道丛林后面的、几乎被遗忘的狭窄检修通道。通道向下倾斜，金属楼梯锈蚀严重，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空气更加浑浊，充满了陈年的铁锈和灰尘味道。
向下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密封的金属闸门，门上红色的“禁止入内”标识已经斑驳脱落。闸门看起来紧闭，但李明却指着门缝下方：“……线……从这里穿过去了。”
林风尝试推了推闸门，纹丝不动。他凝聚起更强的力量，再次尝试，闸门依旧如同焊死一般。
“不行，从物理上完全锁死了。”林风皱眉。
“让我……试试……”李明忽然开口，他走到闸门前，伸出手，没有去推门，而是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倾听”着什么。
“……门……不是完全‘死’的……”他喃喃道，“它的电子锁……底层逻辑里……有一个很小的……‘后门’……像是……被人故意留下的……需要……特定的识别信号……”
特定的识别信号？林风和后方的苏小婉、云薇都愣住了。
“能模拟吗？”林风问。
“我……我不知道……”李明有些无助，“我只能‘看’到它存在，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拘谨和好奇的年轻男声从他们身后的通道口传来：
“那个……需要帮忙吗？”
林风猛地回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非致命武器上。只见之前送过文件的实习助理沈渊，正站在那里，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好奇。
“沈助理？”林风眼神锐利，“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渊似乎被林风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别误会！我是跟着能源读数异常警报过来的！监控显示这片废弃区域有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苏研究员那边发出了协查通知，我、我就下来看看……”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权限卡上的临时协查指令，“我对初代能源井的结构和废弃系统有点研究，毕业论文就是相关方向的……”
林风看向苏小婉，苏小婉很快确认：“确实发布了协查通知，他的权限符合。”
李明这时也小声对林风说：“他……身上还是很‘干净’，没有恶意。”
林风稍稍放松警惕，但仍然保持着距离：“你说你能帮忙？”
沈渊走到闸门前，看了看门上的老旧控制面板，又从随身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制接口的设备，一边连接一边说：“初代能源井的控制系统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加密协议，早就被淘汰了。不过，我之前做研究的时候，偶然发现这套系统留有一个硬件层面的维护后门，理论上可以用特定频率的脉冲信号绕过电子锁……当然，这只是理论，我从来没试过……”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手指在设备上快速操作，眼神里闪烁着技术宅遇到挑战时的专注光芒。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我试着发送了一组模拟脉冲……理论上，如果后门真的存在，而且没被物理破坏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厚重的金属闸门内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响起，闸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足够一人侧身通过。
竟然……真的打开了？！
沈渊自己也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居然真的可以！这太神奇了！”
林风深深看了沈渊一眼，这个实习生，似乎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懂得多。是巧合，还是……
闸门后，是一条更加黑暗、充满潮湿霉味的通道。李明指着深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那条线……延伸到里面去了……感觉……更强烈了……像是一个……‘心脏’……在跳动……”
机械的“心脏”？
林风深吸一口气，对沈渊说：“沈助理，谢谢你。里面情况不明，你留在这里接应。”
沈渊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的，你们小心。”
林风示意李明跟上，两人侧身挤进了闸门后的黑暗之中。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隐约可见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古老机械轮廓。而在空间中央，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散发着微弱蓝色光芒的精密装置，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它由无数细小的齿轮和晶体管道构成，中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金属球体。那条被李明捕捉到的信息“线”，正连接在这个金属球体上。
装置的外壳上，清晰地烙印着一个完整的、散发着幽光的图案——
齿轮之眼。
它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那里缓慢而规律地搏动着，如同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心脏。
找到了！污染信号的源头，以及“齿轮之眼”的实体装置！
然而，就在林风和李明看清装置的瞬间，那金属球体突然停止了旋转，中心的“眼睛”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对准了他们！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
【识别：非授权访问。】
【执行：净化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