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屯子里的鸡就叫了。
沈惊鸿一晚上没睡踏实,脑子里全是那个黑衣人的影子。他摸出怀里两块青铜符牌,在晨光里比对着。除了背面那个“灵”字,两块符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起这么早?”胡八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惊鸿赶紧把符牌收起来,转身看见胡八一已经收拾利索,正站在毡房门口伸懒腰。
“睡不着。”沈惊鸿说。
胡八一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想家了?”
沈惊鸿摇摇头,接过烟点上。烟草的味道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那个符牌...”胡八一突然压低声音,“最好别随便拿出来给人看。”
沈惊鸿心里一紧:“为什么?”
“这年头,懂行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胡八一吐了个烟圈,“你这玩意儿太扎眼,容易惹麻烦。”
两人正说着,王凯旋揉着眼睛从毡房里钻出来:“你俩真行,天不亮就唠上了。”
巴特尔和老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热乎乎的奶茶配上烤馕。吃饭的时候,巴特尔偷偷塞给沈惊鸿一个小布包。
“拿着,路上用。”老人压低声音,“后山的事,多谢了。”
沈惊鸿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几块风干肉和一沓粮票。他刚要推辞,巴特尔已经转身去收拾行李了。
“收着吧。”胡八一拍拍他肩膀,“老人的心意。”
吃完饭,三人告别牧民,往县城车站走。路上,王凯旋的嘴就没停过,从屯子的奶茶说到北京的豆汁,最后话题又绕回到沈惊鸿身上。
“惊鸿,你那手功夫真不赖,跟谁学的?”
沈惊鸿含糊道:“家传的。”
“你家是干什么的?怎么教你这个?”
沈惊鸿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四十五年后的考古学家,穿越过来还自带超能力吧?
胡八一看出他的为难,把话接了过去:“胖子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王凯旋讪讪地闭了嘴。
走到半路,沈惊鸿突然停下脚步。他的血液又开始发热,肩头的麒麟纹隐隐作痛。
“怎么了?”胡八一警觉地问。
沈惊鸿没说话,目光落在路旁的一片草丛里。那里的草都枯黄了,和周围绿油油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用脚拨开草丛。草丛下面,露出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和青铜符牌上相似的纹路。
“这是...”胡八一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石板,“镇墓石?”
王凯旋一听来了精神:“墓?在哪呢?”
胡八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地方风水不对。你们看,三面环山,一面邻水,本该是聚气的好地方,可水是死水,山是秃山,这是大凶之兆。”
沈惊鸿感受着血液里的躁动,低声说:“下面有东西。”
“啥东西?”王凯旋问。
“说不清。”沈惊鸿摇头,“但很危险。”
胡八一从包里掏出个罗盘,在周围走了几步。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青石板的方向。
“确实有问题。”胡八一收起罗盘,“不过这跟我们没关系,赶路要紧。”
三人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刚才那片草丛整个塌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我的妈呀!”王凯旋吓得直拍胸口,“幸亏咱们走得快!”
沈惊鸿却盯着那个洞出神。他能感觉到,洞里正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往外冒。
“快走!”胡八一拉了他一把,“这地方不能待了。”
三人加快脚步,终于在中午前赶到了县城车站。
车站很小,就几间平房,等车的人却不少。王凯旋去买票,胡八一和沈惊鸿在候车室等着。
候车室里烟雾缭绕,到处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沈惊鸿找了个角落坐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时代。墙上贴着标语,人们穿着朴素的衣服,一切都和他熟悉的世界不一样。
“第一次出远门?”胡八一在他身边坐下。
沈惊鸿点点头。
“放心,到了北京有我照应。”胡八一笑了笑,“我在潘家园有个朋友,专门收老物件。你那个符牌要是想出手,可以找他看看。”
沈惊鸿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符牌:“这个不卖。”
“理解。”胡八一点点头,“家传的东西,确实不该随便卖。”
正说着,王凯旋拿着车票回来了:“买着了!下午两点的车,硬座。”
离发车还有段时间,三人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吃饭。饭馆很简陋,就四张桌子,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三位吃点什么?”老板娘热情地招呼。
“三碗面条,再来盘酱牛肉。”胡八一说。
等菜的工夫,王凯旋又开始絮叨:“老胡,你说咱们这次回去,能不能碰上个大方的主?上次那个唐三彩,让大金牙那孙子坑惨了。”
胡八一瞪了他一眼:“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沈惊鸿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在琢磨大金牙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古董商人。
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沈惊鸿注意到老板娘多看了他几眼。等老板娘走开,他低声问胡八一:“她为什么老看我?”
胡八一笑了笑:“你这身行头太扎眼了。”
沈惊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冲锋衣。确实,在这个全民穿中山装和军装的年代,他这身打扮确实另类。
“吃完饭去买身衣服。”胡八一说,“在北京这样穿,容易惹麻烦。”
吃完饭,胡八一真带他去了附近的供销社。沈惊鸿挑了身最普通的中山装,换上的时候,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才像样。”王凯旋围着他转了一圈,“就是气质还是不太对。”
从供销社出来,时间差不多了。三人回到车站,排队上车。
火车是那种老式的绿皮车,车厢里挤满了人,过道上都站满了。好不容易找到座位,沈惊鸿靠窗坐下,看着站台上送行的人群。
他突然想起那个黑衣人说的话:“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
是啊,他确实不该在这里。可是,他能回去吗?就算能回去,他还想回去吗?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站台渐渐远去,草原变成了农田,农田又变成了丘陵。
“想啥呢?”王凯旋捅了捅他,“来,打扑克不?”
沈惊鸿摇摇头:“你们玩吧,我看看风景。”
胡八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火车咣当咣当地往前开,沈惊鸿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里空落落的。他摸出那两块青铜符牌,在手里摩挲着。
符牌冰凉,上面的纹路却很温暖,像是在回应他的触摸。
“你这玩意儿真不错。”王凯旋凑过来,“能给我看看不?”
沈惊鸿犹豫了一下,把后来得到的那块递给他。
王凯旋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这上面刻的啥?看着像字又像画。”
“那是古篆。”胡八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应该是某个家族的标记。”
“哪个家族?”沈惊鸿追问。
胡八一摇摇头:“说不准。这种古老的家族,大多不显山不露水,但底蕴很深。”
火车行进间,沈惊鸿注意到斜对面坐着个神色古怪的老头,一直盯着他们看。那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攥着个布包,眼神闪烁。
中途停靠一个小站时,老头突然站起身,像是要下车,却在经过沈惊鸿身边时脚下一个趔趄。沈惊鸿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老头却趁机将一个纸团塞进他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沈惊鸿展开纸团,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小心穿黑衣服的人,他们在找你。”
他心里一惊,再往车窗外看时,那老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怎么了?”胡八一注意到他的异样。
沈惊鸿把纸团递给他。胡八一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这什么意思?”
“不知道。”沈惊鸿摇头,“但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提醒我要小心黑衣人了。”
王凯旋凑过来看了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惊鸿,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沈惊鸿苦笑着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火车继续前行,夜幕渐渐降临。车厢里亮起昏黄的灯光,乘客们大多睡着了,只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沈惊鸿睡不着,起身去车厢连接处透气。刚点上一根烟,胡八一也跟了过来。
“给。”胡八一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酒,暖暖身子。”
沈惊鸿接过来喝了一口,是辛辣的白酒。
“那个纸条...”胡八一压低声音,“你之前就遇到过类似的事?”
沈惊鸿点点头,简单说了黑衣人在考古队出现的事,但隐去了自己穿越的细节。
胡八一沉思片刻:“看来你这趟来北京,不光是探亲这么简单。”
沈惊鸿没有否认。他摸出那两块青铜符牌,在昏暗的灯光下对比。突然,他发现两块符牌上的纹路在灯光下似乎能对接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块符牌拼在一起。果然,纹路严丝合缝,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那是一条盘绕的麒麟,和他肩头的纹身一模一样!
更神奇的是,符牌拼接的瞬间,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肩头的麒麟纹身灼热得发烫。
“怎么了?”胡八一注意到他的异常。
沈惊鸿赶紧把符牌分开,那种感觉立刻消失了。
“没什么。”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两块符牌,果然和他身上的秘密有关!
回到座位,沈惊鸿假装睡觉,心里却思绪万千。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塞纸条的老头、能够拼接的符牌...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尚未知晓的真相。
火车在黑夜里穿行,窗外偶尔闪过几点灯火。沈惊鸿握紧手中的符牌,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了。
前方的北京,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又会不会再次出现?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