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又窄又陡,往上爬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王凯旋就开始喘了。
“我说……陈老爷子,您确定……这路没错?胖爷我这身神膘,都快……快磨掉一半了。”
胡八一在他后面没好气:“磨掉好,给你减减负,省得下次被刀齿蝰鱼追上的时候拖后腿。”
“老胡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胖爷我那是战略性吸引火力……”
走在最前的陈瞎子忽然停下,侧耳倾听:“到了。”
他伸手在前方黑暗中一推,一扇伪装成藤蔓覆盖岩壁的木门被推开,湿润的空气和微弱的天光透了进来。
众人鱼贯而出,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悬崖峭壁的凹陷处,脚下是奔腾咆哮的墨绿色河水,水声震耳欲聋。对岸是茂密的原始丛林,远处隐约能看见虫谷出口的轮廓。
“这就是蛇河?”胡八一探头看了看,河水湍急,打着漩涡,看着就瘆人。
“不错。”陈瞎子点头,“渡过此河,就算出了虫谷地界。”
王凯旋四下张望:“河是看见了,船呢?总不能游过去吧?这水看着就能要人命。”
雪莉杨指着悬崖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小水湾:“那里好像有东西。”
沈惊鸿目光扫过,淡淡道:“是个筏子。”
几人顺着几乎垂直的崖壁小心爬下去,果然在水湾里发现了一个用粗大竹子和兽皮捆扎成的简易筏子,看着还挺结实。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窝棚。
“嘿!天无绝人之路啊!”王凯旋喜出望外,上去就要解缆绳。
“慢着。”胡八一拦住他,警惕地看了看窝棚,“有人吗?”
窝棚里窸窣响动,钻出来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穿着破旧的少数民族服饰,皮肤黝黑,眼睛却很有神。他打量着这群狼狈不堪的不速之客,尤其是浑身湿透还带着血迹的沈惊鸿,开口是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
“过河?可以。拿东西换。”
王凯旋乐了:“老爷子,要钱是吧?好说好说!”说着就去掏兜,结果摸出来一把水浸过的零钱和几颗在龙岭捡的漂亮石子。
老头瞥了一眼,不屑地撇嘴:“这个,不行。”
胡八一想了想,掏出那块已经光泽暗淡的“墟字玉牌”:“这个怎么样?”
老头眼睛微微一亮,接过去摸了摸,又递了回来:“好东西,但……灵气快没了,不值渡资。”
雪莉杨拿出一些压缩饼干和药品,老头也只是摇头。
就在众人犯难之际,沈惊鸿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枚“镇魂铃”轻轻晃了一下。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脆响荡开。
那老头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沈惊鸿手中的铃铛,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竟然带上了几分敬畏。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您……是‘守’……”
沈惊鸿收起铃铛,打断他:“够吗?”
“够!够!足够了!”老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手脚麻利地去解缆绳,“贵人请上筏,请上筏!”
王凯旋看得目瞪口呆,凑到胡八一小声嘀咕:“老胡,看见没?老沈现在刷脸……不,刷铃铛就行!这玩意儿比外汇券还好使!”
胡八一也松了口气,笑道:“看来这趟没白拼命,捞着个硬通货。”
众人依次登上皮筏子。筏子不小,但加上那老梢公,也显得有些拥挤。梢公拿起长长的竹篙,熟练地将筏子撑离岸边,驶入湍急的河道。
河水冰冷刺骨,打着旋儿从筏子两边掠过。梢公技术极好,竹篙左点右撑,避开一个个暗礁和漩涡。
雪莉杨坐在筏子中间,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金色的线在自然光下更清晰了,像活物一样微微蠕动,坚定地指着北方。她轻声对旁边的沈惊鸿说:“这感觉……很奇怪,不痛,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沈惊鸿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对岸,眼神深邃。
王凯旋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开始跟梢公搭话:“老爷子,您在这儿摆渡多少年了?这河为啥叫蛇河啊?真有巨蟒不成?”
老梢公一边撑筏,一边回答:“祖辈都在这里哩。蛇河嘛,以前有大蛇,后来……被山神收了。”他含糊其辞,又偷偷瞄了沈惊鸿一眼,补充道,“不过最近不太平哩,水里有怪东西,晚上还有怪声,都不敢轻易过河了。”
胡八一心里一紧,想起那伪龙:“什么怪东西?”
“说不清,黑影,很大,有时候筏子会无缘无故晃……”老梢公话音未落,皮筏子猛地向下一沉,像是被什么巨物从底下顶了一下!
“啊!”雪莉杨惊呼一声,差点掉下去,被沈惊鸿一把拉住。
王凯旋死死抓住缆绳:“我靠!说什么来什么!”
胡八一抄起工兵铲,紧张地盯着墨绿色的河水。
老梢公脸色发白,拼命撑篙想让筏子加速。筏子又开始剧烈摇晃,水下隐约能看到一个长长的黑影在环绕。
沈惊鸿站起身,走到筏子边缘,再次取出了镇魂铃。他没有摇晃,只是将铃铛对着水面。
那水下的黑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动作一滞,环绕的速度慢了下来。沈惊鸿指尖逼出一滴金血,抹在铃铛中心的黑色石头上。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铃铛为中心扩散开来。水面下的黑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深处,迅速消失不见。河面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湍急的水流。
老梢公长舒一口气,看向沈惊鸿的眼神更加敬畏,嘴里用土语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祷。
王凯旋抹了把冷汗:“我的亲娘哎,老沈,你这铃铛是装了驱蚊灯还是怎么着?连水怪都能赶跑?”
胡八一也心有余悸:“看来这玩意儿比我想的还厉害。”
有惊无险,皮筏子终于靠上了对岸。几人跳下筏子,踏上了坚实的土地,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老梢公说什么也不肯收其他东西,对着沈惊鸿鞠了一躬,撑着筏子飞快地消失在河道拐弯处。
“总算出来了!”王凯旋看着身后险峻的遮龙山和奔腾的蛇河,张开双臂,“虫谷,拜拜了您呐!”
雪莉杨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胡八一观察着四周:“这里应该是遮龙山外围了,得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然后想办法联系外界,准备去昆仑的事。”
陈瞎子点头:“往前走走,应该有村落。”
沈惊鸿却站在原地,回头望向虫谷的方向,眉头微蹙。
胡八一注意到他的异常:“惊鸿,怎么了?”
沈惊鸿沉默片刻,缓缓道:“它跟出来了。”
“谁?”王凯旋一愣。
“那条伪龙。”沈惊鸿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我能感觉到……它锁定我们了。”
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被更大的阴霾笼罩。
雪莉杨手臂上的金线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
他们的诅咒并未完全解除,雮尘珠的秘密尚未完全参透,而现在,一个更恐怖、似乎与沈惊鸿身世息息相关的古老存在,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昆仑之行,不再是简单的解除诅咒,更像是一场被无形之手推动的,无法回避的宿命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