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滨海市的上空。霓虹灯在雨幕里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倒映着来往车辆的车灯，恍若一条流动的光河。
吴起灵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翔夹克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夹克左胸的位置，用红色线绣着的“蓝翔”二字在昏暗里若隐隐约约，和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刚结束一场在老城区的驱魔委托，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韩舒芙”三个字。
“喂？”他的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打斗的沙哑，背景里还能听到远处救护车鸣笛的余音。
“吴起灵，你在哪？”电话那头的韩舒芙语气急促，平日里作为韩氏集团总裁的从容荡然无存，“我在城西的‘鬼楼’附近，这里……有点不对劲。”
吴起灵眉头一挑。城西那片废弃的写字楼群早就成了都市传说里的“鬼楼”，据说午夜后会有奇怪的哭声传出，之前他接到过几次相关委托，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游魂，没想到今晚韩舒芙会去那里。
“你去那做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已经迈开长腿，朝着停在街角的旧摩托车走去。
“公司一个项目的地皮就在附近，我过来看看现场，谁知道……”韩舒芙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恐惧，“我看到一个老婆婆，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就站在楼顶上盯着我，一动不动。”
绿眼？
吴起灵心里咯噔一下。寻常鬼魂眼瞳多呈灰白或漆黑，绿色眼瞳的异类，往往带着更凶戾的怨气或是特殊的来历。他跨上摩托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刺破雨夜的寂静。
“待在车里别出来，锁好门窗，我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吴起灵拧动油门，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溅起一路水花。夹克下摆被狂风掀起，露出里面黑色的作战服，腰间那柄缠着暗红色布条的长剑随着车身颠簸微微晃动——那是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内封印着麒麟之力，与他体内的麒麟血相辅相成，是斩妖除魔的利器。
十分钟后，摩托车稳稳停在一栋废弃写字楼前的空地上。韩舒芙的白色轿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还亮着，透过车窗能看到她紧握着方向盘的身影，脸色苍白。
吴起灵没立刻过去，而是抬头望向写字楼的顶层。雨丝密集，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正从高处落下，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出来吧。”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体内的麒麟血开始缓缓升温，驱散着周遭的寒意。
话音刚落，顶层的边缘缓缓浮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老婆婆，穿着洗得发黄的旧棉袄，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皱纹，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瞳孔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色，在昏暗的雨夜里闪着幽幽的光。
绿眼妪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朝着吴起灵的方向缓缓抬起手。
刹那间，周围的温度骤降，雨水似乎都变得冰冷刺骨。空地上卷起一阵阴风，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呜咽声，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人的灵魂。
韩舒芙在车里吓得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按向喇叭，却被吴起灵的声音及时喝止：“别动！”
吴起灵双脚微分，沉腰立马，摆出格斗的起手式。他最擅长的就是近距离搏杀，哪怕面对的是鬼怪，也习惯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解决。
绿眼妪的身影突然在楼顶消失，下一秒，一股腥冷的气息从左侧袭来！
吴起灵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向右侧拧转，同时右臂屈起，手肘带着破风之声撞向身后。“嘭”的一声闷响，他的手肘仿佛撞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震得整条手臂发麻。
借着这一撞的反作用力，他顺势向前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后迅速回头。绿眼妪就站在他刚才的位置，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个人类的反应会这么快。
“速度倒是不慢。”吴起灵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光快没用。”
话音未落，他已经主动发起攻击，身形如猎豹般窜出，右腿带着凌厉的劲风扫向绿眼妪的下盘。他的格斗技巧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练出来的，招招狠辣，直指要害，哪怕对方是幽魂鬼怪，也要被他这股悍不畏死的气势震慑。
绿眼妪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向后飘退，同时双手向前一推。数道漆黑的雾气从她掌心涌出，化作利爪的形状，抓向吴起灵的面门。
吴起灵不闪不避，左手迅速探向腰间，猛地扯下秦皇剑-红焰麒麟上的布条。刹那间，一道炽热的红光从剑身迸发而出，如同一轮小太阳在雨夜中亮起，剑身之上，隐约有麒麟虚影咆哮盘旋。
“破！”他低喝一声，长剑在手，气势陡然攀升。麒麟血与秦皇剑-红焰麒麟产生共鸣，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剑身，让原本暗红的剑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赤红。
他没有用剑去劈砍那些黑雾利爪，而是手腕一翻，剑尖斜指地面，随即猛地向上一挑！一道炽热的剑气破土而出，带着焚毁一切的气势，直逼绿眼妪面门。
绿眼妪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显然感受到了剑气中蕴含的麒麟之力的克制，想要再次闪躲，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动弹不得。
“滋啦——”
炽热的剑气瞬间贯穿了绿眼妪的身体，发出类似东西被灼烧的声音。她的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人一样，迅速变得透明，墨绿色的眼睛里最后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彻底消散在雨幕中。
周围的阴冷气息瞬间褪去，风声和呜咽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吴起灵收起秦皇剑-红焰麒麟，重新用布条缠好，转身走向韩舒芙的车。
他敲了敲车窗，韩舒芙这才如梦初醒，慌忙降下玻璃，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你……你没事吧？”
“小事。”吴起灵摆摆手，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以后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很危险。”
韩舒芙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谢谢你，吴起灵。”
吴起灵“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准备骑摩托车离开。
“等等！”韩舒芙突然叫住他，“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
吴起灵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漫天的雨幕，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轿车缓缓驶离这片阴森的废弃之地，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韩舒芙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吴起灵，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蓝翔夹克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的线条。刚才那个在雨夜里挥剑斩妖的凌厉身影，和此刻这个略显疲惫的侧脸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而吴起灵看似在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刚才那个绿眼妪。那种墨绿色的眼瞳，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乎并不只是普通的怨鬼那么简单。
滨海市的夜色，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