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静心师太(何静)及其犯罪网络的彻底覆灭,让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沉重阴云终于散去。涉案人员陆续被提起公诉,追缴赃款的工作也在有序进行,新闻媒体进行了深度报道,社会反响强烈。云清朗团队受到了上级的嘉奖,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份沉甸甸的正义得以伸张的成就感中得到了缓解。
家里也恢复了往日的温馨与平静。云霄又开始缠着爸爸讲警察抓坏人的故事,不过这次,故事里的“坏蛋尼姑”和“坏蛋爷爷”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小家伙听得格外解气。万小雅看着丈夫眉宇间舒展的皱纹和儿子无忧无虑的笑脸,心里也充满了安宁和喜悦。
然而,在这看似圆满的结局背后,有一个小小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疑点,却像一根极细的鱼刺,鲠在了万小雅这个化学博士的心里——那就是佛牌的材质。
案件审理过程中,对于“佛牌”本身,无论是静心师太(何静)还是赵建国,都口径一致地声称那不过是龙普陀和尚用来故弄玄虚、控制人心的道具,是某种特殊的、掺杂了金属粉末的树脂或陶瓷材料制成,并无任何超自然力量。物证部门也对收缴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块“佛牌”进行了初步检测,结果似乎也支持了这一说法。
但万小雅凭借科学工作者的直觉和严谨,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通过云清朗的关系,仔细查看了那几块佛牌的高清照片和检测报告。报告上的数据看起来中规中矩,但她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在非破坏性检测中,某种特定能量场(如微弱电磁场)扫描下,佛牌内部结构显示出一种极其微弱、但分布异常均匀的、无法用常规材料解释的能量反馈痕迹。这痕迹太微弱了,微弱到完全可以被当作仪器误差或背景干扰忽略掉。
“清朗,我觉得这佛牌的材质可能没那么普通。”晚饭后,万小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忍不住对丈夫说,“检测报告上有个能量反馈的异常点,虽然很微弱,但分布模式太规则了,不像是偶然。”
云清朗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报告复印件,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数据和那个被红圈标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值差异,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小雅,案子都已经结了,主犯都认罪伏法了。这佛牌就算真有什么古怪,也不过是他们行骗的工具而已。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有百分百完美的科学解释,尤其是牵扯到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别钻牛角尖了,看你最近都瘦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心疼。他知道妻子对学术和真相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但这段时间为了案子,她也跟着担惊受怕、熬夜分析各种线索,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他实在不希望她再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疑点耗费心神。
万小雅靠在丈夫怀里,叹了口气:“我知道案子结了……可我就是觉得,这是一个未完成的拼图。作为研究人员,看到无法合理解释的数据,心里总会觉得不踏实。”
第二天周末,王二狗和陈默来家里吃饭,算是庆祝案件圆满成功。饭桌上,万小雅又忍不住提起了佛牌材质的问题,眉头紧锁,显得有些沮丧。
王二狗啃着鸡腿,听到万小雅的困惑,咽下嘴里的食物,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若有所思地说:“小雅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秦阿婆以前常念叨的一句话。”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他。秦阿婆是王二狗老家村里一位年近百岁、颇有些智慧的老人。
王二狗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秦阿婆那慢悠悠的语调:“阿婆说啊,‘这人呐,得学会接受自个儿就是个普通人。天有多大,地有多宽,海里有多少鱼,山里有多少怪,很多事情,本来就超出了咱们能琢磨明白的边界。硬要去钻那牛角尖,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嘛!’”
他顿了顿,看向万小雅:“小雅姐,你是博士,学问大,懂得比我们多多了。可有时候,是不是也得承认,这世上就是有些东西,暂时超出了咱们科学的边界?强求不得的。”
一番话说完,饭桌上安静了几秒。连陈默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王二狗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兄弟,还能说出这么有深度、充满民间智慧的话来。
万小雅也不禁哑然。是啊,王二狗说得不无道理。科学是在不断发展的,认知的边界也在不断拓展,以人类目前的知识体系,无法解释的现象确实存在。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执着了?
她笑了笑,对王二狗说:“二狗,没想到你还挺有哲理的。谢谢你的开导。”
王二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就是瞎说,瞎说。”
然而,道理都懂,但那个微弱异常的能量反馈信号,就像一只无形的小手,一直在万小雅的心尖上轻轻挠着。作为一个科研人员,那种对未知的探索欲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可以接受“暂时无法解释”,但无法接受“不去尝试解释”。
于是,她表面上不再提起,却暗地里和那块(通过云清朗申请来的、严格监管下的)作为证物的佛牌“杠”上了。她利用自己在实验室的便利(以个人研究名义,避开了敏感信息),动用了一些更精密的、通常用于材料科学前沿研究的仪器设备,对佛牌进行了新一轮的、更加深入的微观结构和成分分析。
她几乎投入了所有的业余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夜深人静时,家里书房的灯也常常亮到后半夜,电脑屏幕上满是复杂的分子结构图和光谱分析数据。云清朗劝了几次,见她虽然答应着,但眼神里的专注和执着丝毫不减,也知道拗不过她,只能默默地在旁边陪着,给她热牛奶,提醒她早点休息。
连日的操劳,加上之前因为案子积攒的疲惫尚未完全恢复,万小雅的身体终于发出了警报。
这天下午,她正在实验室的高倍电子显微镜前,全神贯注地观察佛牌样本一个极其微小的截面,试图寻找那异常能量反馈的源头。屏幕上,奇特的、非晶态的微观结构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具有某种生命律动般的排列。她感觉心脏忽然一阵莫名的悸动,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
“万老师!”
“小雅!”
实验室助理的惊呼和周围同事慌乱的声音变得遥远,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向下坠落,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万小雅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特有的气味,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洁白的天花板,以及云清朗那张写满了担忧和心疼的脸。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掌心温暖而微微汗湿。
“小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医生!”云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快,医生过来做了检查,松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疲劳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晕厥,低血糖也有点关系。住院观察一天,好好休息,补充营养,就没事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拼命了。”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云清朗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又是气又是心疼,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看你……我说什么来着?跟那块破牌子较什么劲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和云霄怎么办?”
万小雅虚弱地笑了笑,反手握了握丈夫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云清朗语气坚决,“答应我,好好休息,别再想那块牌子了,好吗?”
万小雅看着丈夫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在丈夫和家庭面前,她那科研工作者的执拗,也只能暂时让步。
然而,在她闭上眼睛,准备遵从医嘱好好休息时,昏迷前在电子显微镜下看到的那个奇特的、仿佛蕴含着某种未知能量的微观结构图像,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规则的能量分布?这块看似普通的佛牌,它的材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个问号,并没有因为她躺在病床上而消失,反而因为这次晕倒,变得更加深刻和……诱人。
她知道,云清朗和王二狗他们是对的,人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局限。但她也知道,推动人类认知边界的,恰恰是那些不愿意轻易接受“无法解释”的、固执的探索者。
风雨过后,生活回归日常,但由一块小小佛牌引出的、关乎科学边界的谜题,却悄然在万小雅心中扎下了根。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时机成熟,她会再次拿起放大镜和试管,去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但现在,她需要的是休息,以及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充满烟火气的平静时光。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