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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发现砂糖最近特别黏人。

她的炼金工坊里总飘着奇异的甜香,每次拜访都会被热情留下品尝新调制的饮料。

直到某天醒来,旅行者发现自己被铐在装饰温馨的地下室里。

砂糖穿着新裙子,温柔抚摸着旅行者的脸:“你终于只属于我了。”

“那些分走你时间的人,我都在饮料里加了特别的药剂呢。”

“坎瑞亚的遗物真是好用,连神之眼持有者都无法察觉。”

她拿出注射器,甜美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这次是永久剂量哦。”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过分甜腻的香气,腻得仿佛能凝结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融化的蜜糖。这气味来自炼金工坊深处某个永远在咕嘟冒泡的坩埚,是砂糖最近沉迷的新配方——“晨曦甘露”,她这样称呼它,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近乎燃烧的光彩。

旅行者坐在那张被各类炼金仪器包围的小桌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砂糖正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水汽和缭绕的奇异烟雾中忙碌。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快,哼着一支不成调的、甜得发齁的小曲,肩膀随着节奏微微晃动。桌上放着一只空杯,杯底残留着几滴粘稠的金色液体,正是那“晨曦甘露”的余烬。喉咙深处残留的甜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昏沉的麻痹感挥之不去。

“旅行者,”砂糖突然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几乎晃眼。她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只刚注满金色液体的新杯子,那液体在工坊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而诡异的光泽,甜腻的气味瞬间变得浓烈。“再尝尝这个改良版好不好?我调整了星银矿粉末的比例,应该会更顺滑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微微发颤的甜腻,眼神紧紧锁住他,里面翻涌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滚烫的期待。

旅行者本能地感到一阵轻微的抗拒,胃里残留的甜腻感已经开始翻搅,带来一丝不适。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那只冒着热气的杯子,又落回砂糖脸上:“砂糖,我……”

“就一小口嘛!”砂糖急切地打断了他,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几乎要把杯子直接凑到他唇边。她微微歪着头,那双被巨大眼镜片放大的翠绿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某种近乎哀求的执着,深处却蛰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强硬。“求你了,旅行者,就一小口…我想知道你的评价。你可是唯一能真正理解我研究的人啊。” “唯一”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旅行者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砂糖眼中那种混合着强烈期冀和不易察觉的脆弱的光芒,尤其是那句“唯一能理解我的人”。他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热。金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倒映出他无奈的脸庞和砂糖屏息凝神、紧紧盯住他的模样。他闭了闭眼,屏住呼吸,将杯沿凑近嘴边。

甜腻的液体滑过舌尖,瞬间侵占味蕾,比上一杯更加浓烈、更加霸道,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舌根发麻的植物根茎气息。紧随其后的,是熟悉的眩晕感,像轻柔却无法抗拒的潮水,温柔地包裹住意识。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工坊里那些玻璃器皿折射的斑斓光晕旋转起来,砂糖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庞也在晃动中渐渐融化、拉长……

“怎么样?”砂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感觉是不是…特别安心?” 她的脸凑得更近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的磷火。

旅行者想开口,想告诉她这味道太过奇怪,想问问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但舌头沉重得不听使唤,思绪像陷入泥沼般迟滞。他只能徒劳地发出一点含糊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最后的意识碎片里,是砂糖及时伸出的、稳稳扶住他的手臂,以及她俯身靠近时,发梢垂落,扫过脸颊的微痒触感,还有一句轻得如同叹息、又带着某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满足的话语,模糊地飘进他沉沦的意识深处:“…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黑暗温柔而彻底地覆盖了一切。

寒冷,坚硬。一种陌生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取代了炼金工坊里那令人窒息的甜腻。

旅行者猛地睁开眼,意识如同被冰冷的水浇透,瞬间清醒,随即又被巨大的错愕和惊惧攫住。头顶不是熟悉的蒙德风格的天花板,而是一块块粗糙、冰冷的巨大石板,缝隙里凝结着暗色的水珠。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幽蓝光芒勉强勾勒出这个狭小空间的轮廓。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厚实毛毯的床上,但手脚……他的手脚!

沉重的金属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另一端深深嵌入坚固的石墙。链条很短,只允许他在床上极其有限地移动。他用力挣了挣,精钢锻造的镣铐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在幽暗中疯狂扫视。这里像是一个精心布置过的囚笼。墙壁被刷成了某种柔和的浅黄色,挂着几幅蒙德风景的精致画框,床边铺着一小块图案繁复的提瓦特地毯。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梳子和几瓶香水——那熟悉的甜腻气味正是来源于此。梳妆台旁立着一个蒙着布的架子,布下透出某种仪器轮廓的幽蓝光芒。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对面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各种各样:战斗时的英姿、在酒馆放松的笑容、与派蒙嬉闹的瞬间、甚至是在野外篝火旁疲惫沉睡的侧影。每一张都被精心裁剪、装裱,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大半面石墙。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这绝非普通的绑架!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愚人众的新手段?还是深渊教团的阴谋?无数的念头在脑中炸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得近乎诡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石室一角的螺旋石阶上传来。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旅行者紧绷的神经上。脚步声停在门外,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脆得令人心颤。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人影逆着从上方通道投下的微弱天光,出现在门口。她向前走了几步,身影清晰地沐浴在石室幽蓝的光晕里。

是砂糖。

但眼前的砂糖,陌生得让旅行者的血液几乎冻结。她不再是那个穿着炼金学徒袍、总是怯生生缩在巨大眼镜后的女孩。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剪裁合体的淡紫色连衣裙,裙摆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柔顺的浅绿色长发精心梳理过,别着一枚小巧的蝴蝶结发卡。脸上甚至还扑了淡淡的腮红,让原本苍白的脸颊透出几分娇艳。然而,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翠绿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炽热到令人胆寒的光芒,一种彻底失控的、偏执的占有欲。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着一个甜美得近乎诡异的笑容。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那熟悉的、致命的金色。

“啊,你醒了!”砂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天真无邪的惊喜,甜腻得如同浸透了蜜糖。她脚步轻盈地走近床边,仿佛只是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温室。托盘被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那杯金色的液体在幽蓝光线下闪烁着诱人而邪恶的光泽。

旅行者浑身僵硬,喉咙发紧,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砂糖…?”他艰难地挤出声音,嘶哑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放开?”砂糖歪了歪头,脸上那甜美的笑容纹丝不动,眼神却更加幽深。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抚上旅行者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但那冰冷的触感却激起旅行者一阵剧烈的战栗。“为什么要放开呢,旅行者?”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你看,这里多好,多安静啊。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指尖的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旅行者的皮肤。他猛地侧头想避开,却被她另一只手更轻柔、也更坚决地捧住了下颌,固定住他的脸,迫使他直视她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只有我们两个人…”砂糖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满足,她环顾着这个精心布置的牢笼,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柔软的床铺、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梳妆台,最后落回旅行者惊惧的脸上。“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安柏?她总是约你去侦察骑士的训练…丽莎小姐?她总用那些看不懂的书把你留在图书馆…琴团长?她总有数不完的麻烦事要你帮忙…”她细数着,语气从温柔渐渐变得尖锐,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毒刺。

旅行者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你…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颤抖。

砂糖脸上那甜美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孩童般献宝似的得意,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别担心,”她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带着那股甜腻的香气拂过旅行者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骨髓,“只是…一点点特别的药剂。就混在她们常喝的饮料里…我亲自送去的。她们都很喜欢我的‘晨曦甘露’呢。”

她微微直起身,欣赏着旅行者脸上血色尽失的惊恐表情,笑容更加灿烂:“效果很温和的,只是会让人…慢慢变得很累,很累…然后…就永远地睡下去。”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你看,坎瑞亚遗留下来的炼金技术,是不是很神奇?连神之眼的元素力都察觉不到呢。这样,她们就再也不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抢走”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扭曲的满足。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旅行者的理智。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甜美的笑容下是无尽的深渊。派蒙!安柏!丽莎!琴!还有那些无辜的人!绝望和怒火在胸腔里猛烈燃烧。

“你疯了!砂糖!”他怒吼出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扎,沉重的镣铐在石墙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手腕被冰冷的金属勒得生疼。“放我出去!你这个疯子!”

“疯子?”砂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翠绿的眼底掠过一丝受伤和更深的阴郁,但随即被更汹涌的疯狂淹没。她猛地俯身,双手用力按住旅行者挣扎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完全不符合她纤细的外表。她的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旅行者的鼻尖,镜片后的眼睛死死地锁住他,那里面翻涌的黑暗和执念令人窒息。

“是!我疯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利,甜腻的假象彻底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偏执狂热的真实,“从你第一次对我笑,从你认真地看我那些‘没用’的实验,从你夸我的风灵作成·陆叁零捌很可爱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喷在旅行者脸上。“你根本不懂!不懂看着你转身走向别人时,我这里有多痛!”她腾出一只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交织着极度的痛苦和狂热的爱恋。“每一次!每一次你为了帮别人离开!我都感觉像被刀割!你明明是我的光!是我唯一的理解者!为什么要把光分给别人?!”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她翠绿的眼眸,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旅行者的脸上,滚烫得吓人。那泪水与脸上扭曲的疯狂表情形成恐怖的对比。“只有把你藏起来…藏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她的声音又陡然低了下去,变得神经质般絮絮叨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憧憬,“你才能永远只看着我…只对我笑…只属于我一个人…”

她的目光越过旅行者的肩膀,痴迷地落在那面贴满照片的墙上,喃喃道:“你看…我把我们的‘家’布置得多温馨…所有关于你的回忆都在这里…以后,我们会有更多…更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

旅行者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巨大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攫住了他。他看着砂糖泪流满面、状若疯癫的脸庞,听着她破碎而偏执的告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砂糖。那个会因为实验失败而沮丧、会为史莱姆受伤而难过、会红着脸小声说话的害羞炼金术士,已经被一种名为“独占欲”的剧毒彻底腐蚀,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怕的、陌生的存在。

“这不是家,砂糖…”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是牢笼…对你,对我,都是…”

“不!”砂糖猛地尖叫起来,像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她剧烈地摇着头,泪水飞溅。“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你会懂的!”她松开按住旅行者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在极度的悲伤和疯狂的决心之间扭曲变幻。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翠绿的眼睛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会懂的…”她重复着,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笃定。她不再看旅行者,仿佛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猛地转身,快步走向那个蒙着布的架子。

哗啦一声,覆盖的布被粗暴地扯下,露出下面仪器的真容。

那是一个结构极其精密的炼金装置,主体是暗沉如凝固血液的金属,表面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眩晕的纹路,散发出古老而冰冷的气息。装置的核心,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内,悬浮着一小团粘稠的、不断缓慢流动的幽蓝色液体。那光芒比石室里的微光更加深邃、更加妖异,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搏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强大能量与不祥的气息。几根同样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管线从容器延伸出来,连接着一支造型奇特、针头异常细长的注射器。那注射器通体由深色金属打造,针管部分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充盈着同样幽蓝的液体。整个装置都在发出极其低沉的嗡鸣,如同深渊的叹息。

坎瑞亚的遗物!那股不祥的气息,那古老而邪恶的炼金纹路,瞬间印证了旅行者最坏的猜想。他曾在深渊的侵蚀中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不…砂糖!住手!”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旅行者嘶声力竭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猛烈挣扎起来。镣铐在石墙上疯狂地撞击、摩擦,火星四溅,手腕和脚踝传来钻心的剧痛,皮肤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割破,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钢铁流下,但他全然不顾。“那东西是深渊的诅咒!它会毁了你!也会毁了一切!住手!”

“毁了我?”砂糖背对着他,站在那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装置前,肩膀微微颤抖,发出一种介于哭泣和冷笑之间的声音。“没有你,我早就被毁了…”她缓缓转过身,手中稳稳地握着那支已经充满了幽蓝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致命的寒芒。她脸上的泪痕犹在,但那双翠绿的眼眸中,所有的脆弱和动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平静和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决心。

“这才是永恒的开始,旅行者。”她一步步走回床边,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幽蓝的光芒映在她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睛空洞而专注,只倒映着注射器中那搏动的、不祥的液体。“喝了那么多次‘甘露’,你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目光扫过他因挣扎而流血的手腕,没有丝毫波动,“坎瑞亚的‘永恒之契’…它会让你永远…永远只记得我,只依赖我,只爱我一个人…”她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美微笑。

“然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俯下身,左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牢牢按住旅行者因恐惧和愤怒而绷紧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钉在床上。右手则稳稳地举起了那支闪烁着妖异蓝光的注射器,细长的针尖对准了他颈侧裸露的皮肤,那搏动的幽蓝液体在透明的针管中流转,如同活物。

“不——!”旅行者发出绝望的咆哮,最后的理智被恐惧彻底碾碎,他像被困的野兽般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扭动,试图避开那逼近的针尖。铁链被崩得笔直,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手腕和脚踝的伤口在剧烈的摩擦下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毛毯,但他感觉不到痛,只有灭顶的恐惧。

针尖冰冷的触感已经贴上了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旅行者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那里放着砂糖刚刚放下的托盘,托盘里是那杯散发着甜腻死亡气息的“晨曦甘露”。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和身体最大的柔韧性,猛地将头侧向床头柜的方向,同时被铐住的右手以一种近乎脱臼的角度拼命伸长!

“哗啦——!”

托盘被他狠狠扫落在地!精致的瓷杯摔得粉碎,滚烫的金色液体四溅开来,泼洒在砂糖精心挑选的淡紫色连衣裙下摆上,也溅到了她裸露的小腿上。

“啊!”砂糖猝不及防,被滚烫的液体烫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本能地一缩,按住旅行者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半分。那支致命的注射器也因这瞬间的失衡,针尖险险地偏离了旅行者的脖颈,幽蓝的液体在针尖凝聚,欲滴未滴。

就是现在!

旅行者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无视手腕被镣铐撕裂的剧痛,猛地屈起未被完全锁死的左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砂糖的腰腹蹬去!

“呃!”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这一脚凝聚了旅行者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求生欲,力量大得惊人。砂糖纤细的身体被重重踹开,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手中的注射器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幽蓝的弧线,叮当一声掉落在远处布满灰尘的石板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针尖的幽光在黑暗中闪烁。

“咳…咳咳…”砂糖痛苦地蜷缩着靠在墙边,眼镜歪斜,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下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暂时说不出话,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旅行者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如同要炸开。手腕和脚踝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床单。但他顾不上这些!机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翻身,试图滚下床去够那支掉落的注射器!只要毁掉它!或者…或者用它…念头在脑中疯狂闪过。

然而,锁链的长度无情地限制了他。脚踝上的镣铐绷到了极限,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他死死地禁锢在离床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指尖徒劳地抓挠着冰冷的石板地,离那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注射器,始终隔着一段绝望的距离!

“呵…呵呵呵…”墙边传来砂糖断断续续的、带着痛楚和疯狂的笑声。她扶着墙壁,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沾着灰尘和泪痕,嘴角甚至有一丝被撞出的血迹,但那双翠绿的眼睛,透过散乱的发丝,死死地盯着旅行者徒劳挣扎的身影,里面燃烧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毁灭性的火焰。

“想逃…?”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比这石室本身更加冰冷。她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再次向床边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旅行者绷紧的神经上。她的目光扫过旅行者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扫过他鲜血淋漓的手脚,最后落在远处地上那支注射器上。

“没用的,旅行者…”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那平静却比之前的尖叫更加恐怖。“没用的…”她重复着,走到床边,却没有再去捡那支注射器,也没有再试图按住他。她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件已经注定毁灭的物品。

旅行者停止了徒劳的抓挠,喘着粗气,抬起满是冷汗和血污的脸,绝望地看着她。那支注射器就在几步之外,却如同隔着天堑。

然后,他看到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砂糖缓缓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精心梳理过的浅绿色长发。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她摸索着,揪住了左侧鬓角一缕柔顺的发丝。

“既然…你这么想离开…”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梦游,翠绿的瞳孔深处,那最后的、属于“砂糖”的微光正在被纯粹的黑暗吞噬。“既然…我的爱让你这么痛苦…这么想挣脱…”

“那就…让我们真正地…‘连结’在一起吧。”

话音未落,她猛地用力一扯!

嗤啦——

一束柔顺的浅绿色长发,被她生生从发根处扯断!断口参差不齐,几缕细小的血珠从撕裂的头皮渗出,顺着她苍白的额角蜿蜒流下,在她脸上留下几道凄艳的红痕。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她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扭曲的、近乎解脱般的平静笑容。她看也没看手中那束带着血丝的发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旅行者因极度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然后,她俯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偏执。她无视旅行者沾满血污的手腕,无视他惊恐的挣扎和试图挥开的动作,用那束还带着她体温和血腥气的断发,一圈,又一圈,异常缓慢而坚定地缠绕在他被镣铐锁住的、鲜血淋漓的左手手腕上。

发丝摩擦着绽开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温热的、属于她的血,和冰冷的、属于他的血,混合在一起,浸透了那束浅绿色的断发,染上一种诡异而绝望的暗红色泽。

“这样…”砂糖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气息冰冷,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诡异温柔,那束断发在她手中被打上了一个死结,紧得几乎要勒进皮肉里,“你就永远…永远都带着我的一部分了…”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血痕、灰尘混合,嘴角却挂着那抹心满意足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微笑。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旅行者额角因剧痛和恐惧渗出的冷汗,动作温柔得如同情人。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旅行者彻底僵住,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手腕上那束缠绕的断发,混合着两人温热的血液,紧贴着皮肤,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又像一道来自深渊的烙印。它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彻底的绝望,一种被病态爱意和疯狂彻底吞噬的、冰冷粘稠的窒息感。他看着砂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熟悉的、羞涩的脸庞,此刻每一寸都写满了扭曲的占有和毁灭性的爱恋。

力量从身体里被瞬间抽空,连挣扎的念头都被这极致疯狂的行为碾得粉碎。他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砂糖那张混合着泪、血和诡异满足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濒死般的绝望气音。手腕上那束断发勒紧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口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砂糖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直起身,不再看旅行者空洞失焦的眼睛,仿佛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仪式。她抬手,用袖子随意地抹去自己额角流下的血,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麻木。然后,她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支掉落在尘埃中的注射器。

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搏动。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它,如同拾起一件失而复得的圣物。她仔细地拂去针管上沾着的灰尘,指尖轻柔地抚摸着那冰冷的金属管身和里面缓缓流动的、蕴含了坎瑞亚不祥力量的幽蓝液体。那光芒映在她残留着血迹和泪痕的脸上,在巨大的眼镜片上折射出两点冰冷的幽火。

她背对着旅行者,站在那散发着低沉嗡鸣的古老炼金装置前。装置核心的幽蓝液体似乎感应到注射器的靠近,光芒微微涨缩,如同沉睡的魔物在呼吸。砂糖抬起手,动作熟练而精准地将注射器末端重新接入装置的一个接口。

咔哒。一声轻微的契合声响起。

装置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为清晰、更为急促,如同某种远古机械被重新激活。核心容器内,那团粘稠的幽蓝液体开始加速旋转、翻涌,散发出更加强烈的不祥波动。几条细若游丝的、更加深邃的蓝光顺着连接的管线,如同活物般迅速注入到那支注射器中。

注射器针管内的幽蓝液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光芒骤然变得刺眼夺目!那粘稠的液体内部,无数细微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璀璨光点被彻底激发,疯狂地旋转、碰撞、湮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整个针管都开始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高频的蜂鸣声,针尖凝聚的那一点寒芒,此刻仿佛变成了通往深渊的入口,散发出纯粹而冰冷的毁灭气息。

“永久剂量…”砂糖背对着旅行者,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和终于走到终点的疲惫满足。她缓缓转过身。

那支被重新充能、光芒暴涨、如同握着一小片狂暴星云的注射器,稳稳地握在她手中。针尖直指床上被锁链禁锢、因绝望而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旅行者。幽蓝的光芒在她脸上跳动,照亮了她嘴角那抹永恒凝固的、甜美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微笑。

她迈开脚步,一步步,踏着石板上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金色毒液,如同踏着祭典的红毯,走向她唯一的祭品,走向她亲手构建的、只有两人的永恒地狱。

“很快…就不痛了…”她轻柔地低语,如同安抚即将入睡的孩童,“我们…永远在一起。”

旅行者看着那逼近的、如同深渊之眼的针尖,看着砂糖脸上那融合了献祭者与刽子手神情的微笑,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消失了。手腕上那束浸透鲜血的断发,像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句号。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幽蓝的永恒诅咒刺入身体,将灵魂也一同拖入无光的深渊。

就在针尖即将再次贴上那脆弱的颈侧皮肤时——

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撞击声,如同闷雷般,猛地从石室上方、那扇通往外界唯一通道的厚重木门处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连带着整个地下室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撞击声密集而狂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破门而入的决绝力量!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个焦急而愤怒的声音穿透了厚厚的门板,模糊地传来:

“里面的人!开门!”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石室内凝固的、走向毁灭的进程!

砂糖的动作骤然僵住!那支闪烁着毁灭光芒的注射器悬停在旅行者颈侧毫厘之处。她脸上那凝固的、满足的甜美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如同精美的瓷器被敲击。翠绿的眼眸中,翻涌的疯狂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被打断的暴怒瞬间取代!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向螺旋石阶上方那扇被撞击得不断震颤的木门方向,眼神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

旅行者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求生的本能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绝望的冰层!那撞击声!那模糊的呼喊!是援兵?!是谁?!是派蒙带着人找来了?!还是…琴团长她们…?巨大的惊愕和一丝绝境逢生的狂喜猛地攫住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谁?!”砂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声音因愤怒和惊惶而扭曲变形。她握着注射器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幽蓝的光芒在她脸上剧烈地晃动。她看看悬在旅行者颈边的针尖,又看看那扇岌岌可危、不断发出呻吟的木门,眼中充满了被打断仪式的狂怒和一种猎物即将被夺走的巨大恐慌。

门外的撞击声更加猛烈了!咚咚咚!仿佛沉重的钝器在轰击。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周围的石粉簌簌落下。那个模糊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骑士团!开门!立刻!”

骑士团?!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旅行者耳边炸响!是凯亚?还是琴亲自来了?!希望的火苗从未如此刻般炽热地燃烧起来!

“不…不!”砂糖彻底乱了方寸,她脸上的表情在暴怒和恐惧中剧烈变幻。她猛地低头看向旅行者,眼中最后的犹豫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彻底取代!“休想!休想把你带走!”她尖叫着,再也不顾门外那山雨欲来的轰击声,握着注射器的手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地、迅猛地朝着旅行者的颈侧刺下!

幽蓝的针尖,带着毁灭的永恒诅咒,撕裂空气!

“不——!”旅行者发出绝望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旁边扭动脖颈!身体被镣铐限制,能移动的距离微乎其微!

噗嗤!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

冰冷的异物感并非出现在预想中的颈侧大动脉,而是深深扎入了旅行者左侧肩膀靠近锁骨的位置!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灼烫的剧痛瞬间爆发!那痛楚并非停留于皮肉,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神经、血管、骨骼,疯狂地向身体深处、向大脑、向灵魂深处钻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带着倒刺的荆棘藤蔓在体内瞬间疯长!

“呃啊——!”难以想象的痛苦让旅行者全身的肌肉瞬间痉挛绷紧,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惨嚎。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幽蓝光芒彻底淹没!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荧光剂,清晰地透出诡异的蓝光,在皮下虬结、蔓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粘稠冰冷的液体如同贪婪的毒蛇,在血管中奔涌,所过之处,带来的是极致的冰寒和一种诡异的、正在被强行剥离自我意志的恐怖剥离感!

“很快…很快就好…”砂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和终于得逞的、扭曲的满足。她死死按着注射器,幽蓝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注入旅行者的身体。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厚重的木门再也承受不住狂暴的撞击,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猛地向内爆裂开来!破碎的木块、扭曲的金属铰链碎片四散飞溅!刺眼的、属于晨曦的明亮天光瞬间如同潮水般涌入这阴暗的地下囚笼!

逆着刺目的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被暴力破开的门口,手持巨剑,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冰蓝色的神之眼在他腰际熠熠生辉,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冰蓝色眼眸!

“住手!”凯亚·亚尔伯里奇的声音如同西风般凛冽,带着冻结一切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他身后,晨曦的光芒勾勒出更多骑士团成员严阵以待的身影。

幽蓝的液体,在注射器内,还剩最后浅浅的一层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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