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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在深渊中第一次遇见戴因时,他眼中的疯狂让她战栗。

“找到你了。”他抚摸着她的脸,指尖残留着五百年前的血腥味。

当荧与凯亚谈笑时,戴因的佩剑突然贯穿了凯亚的肩膀。

“别碰我的光。”他微笑着擦去溅在荧脸上的血。

深夜荧发现戴因的密室——墙上贴满她沉睡时的素描,玻璃罐里存放着她掉落的每一根金发。

“害怕吗?”戴因从背后环住她,声音温柔如情话,“可你逃不掉了...我们注定要互相吞噬。”

他冰冷的唇印上她颤抖的脖颈:“你的血,将成为坎瑞亚最后的圣杯。”

——————

荧感觉自己正在坠落。

不是肉体上的失重,而是意识被剥离,沉入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某种……极其古老的、被遗忘的尘土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派蒙那熟悉又焦急的呼唤声被拉得极长极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最终彻底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机械运转的沉闷低吼,像濒死巨兽的喘息,从这片深渊的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她挣扎着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布满油污的磨砂玻璃。

混沌的光线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黑暗,勾勒出巨大、冰冷的几何轮廓——

是某种庞大到超越理解的金属结构,或许是废弃的管道,或许是断裂的桥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世纪的尘埃和暗绿色的苔藓。

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那不知来源的机械低吼,还有她自己微弱的、带着惊恐回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切开了这片死寂。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踏在金属的残骸或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清晰、空洞的回响。嗒…嗒…嗒…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骤然缩紧的心脏上。

荧猛地扭头,金发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光弧。她看到一个人影,如同从这片亘古的黑暗中凝结成形,缓缓步入她视野边缘那点可怜的光照范围。

他很高,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漆黑、样式奇特的服饰,上面点缀着暗银色的纹路,在微光下如同流淌的冰冷水银。

最摄人心魄的是他的脸,或者说,是他脸上那张覆盖了上半张脸的奇特面具——

深沉的蓝黑色,线条冷硬,眼眶的位置是两片深不见底的幽邃,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面具之下,是一张轮廓分明、如同雕塑般的下颌线,薄唇紧抿,没有任何弧度。

但真正让荧感到血液瞬间冻结的,是他透过面具射来的目光。

那目光……无法形容。

不是单纯的审视,不是好奇,也不是敌意。

那是一种……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了千年、濒临渴死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唯一的水源时,所迸发出的、混合了狂喜、绝望和某种令人毛骨悚然占有欲的炽热光芒。

那目光穿透了面具的阻隔,牢牢地钉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要将她灵魂都刻印下来的贪婪和审视。

荧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一块冰冷的金属凸起,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响亮,却丝毫没能打断那锁定她的目光。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指尖冰凉。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阴影边缘。寂静再次笼罩,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连那机械的低吼都被这无形的压力暂时压制了。

接着,那个低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奇异沙哑的声音响起了,如同久未开启的古老大门被缓缓推开,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荧紧绷的神经上。

“找到你了。”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空,只为抵达此刻。

荧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像要从喉咙里蹦出。她下意识地想再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戴着同样漆黑的皮质手套,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那手的目标明确而直接——她的脸颊。

荧屏住了呼吸,瞳孔因惊惧而放大。冰冷的皮革触感毫无预兆地贴上了她温热的皮肤。

指尖带着深渊特有的寒气,缓慢而极具占有性地抚过她的颧骨,动作轻柔得近乎病态,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仿佛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的轮廓。

那触感,冰冷得如同最深的寒冰,瞬间攫取了荧所有的感官。

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那冰冷的皮革之下,她清晰地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浓烈的气息——铁锈般的腥甜,混合着某种陈腐的、早已干涸的、来自遥远过去的……血腥味。

那味道仿佛已经渗入了他的骨缝,历经五百年时光的冲刷,依然顽固地残留在他的指尖。

“你……”荧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想质问,想推开那只手,想大声呼救,但所有的话语和勇气都被那穿透面具的、近乎燃烧的目光和他指尖残留的古老血腥味冻结了。

面具后的薄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模糊得近乎错觉的弧度。那目光,贪婪地攫取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从惊愕到恐惧,再到一种近乎窒息的茫然。

他俯身,靠近。那股混合着古老金属、尘埃和血腥的气息更加浓郁地笼罩下来。冰冷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脸颊,却并未收回,反而向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轻轻拂过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如同在触碰最易碎的琉璃。

“旅途的终点……”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和威胁,“……就在眼前了,旅行者。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荧心中巨大的恐慌。她猛地抬起头,想看清那面具后的眼睛究竟藏着什么,但就在她抬眼的瞬间——

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

那片死寂的深渊遗迹、冰冷的金属巨兽、还有那个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黑衣男人,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碎片,瞬间被撕扯、拉长,最终被一片耀眼而温暖的白光彻底吞噬。

“荧!荧!你醒醒!呜哇!不要吓我啊!”

派蒙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像锥子一样刺入她的耳膜。

荧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她正躺在柔软干燥的草地上,微风带着清泉镇特有的、混合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蓝天白云,阳光温暖,远处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

刚才那阴冷、死寂、令人窒息的深渊遗迹,连同那个带着血腥气息的男人,仿佛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派蒙?”荧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她撑着草地坐起身,感觉浑身乏力,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

“呜…荧!你终于醒了!”派蒙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吓死我了!你突然就晕倒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好下面是草地,还好你没事!呜呜……”

荧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皮革的触感,以及……那丝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古老血腥味。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那份冰冷的恐惧感并未随着阳光的温暖而完全消散,反而像一层看不见的薄冰,悄然覆盖在心头。

“我……”她张了张嘴,看着派蒙担忧的小脸,最终把涌到嘴边的关于深渊、关于面具男人的话咽了回去。

那太离奇,太不真实,也太……危险。“我没事,派蒙。可能是有点累了,突然没站稳。”她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派蒙狐疑地抽噎着,大大的眼睛里还噙着泪花:“真的只是累了吗?你的脸好白,手也好冰……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不是在清理泉水边的史莱姆吗?你怎么突然就……”

“真的没事。”荧打断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试图驱散肺腑里残留的阴冷气息,“可能……可能不小心踩空了。我们继续吧。”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清泉镇外那连绵起伏的山峦深处。层岩巨渊的方向。

那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意识里——戴因斯雷布。深渊的追猎者。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何而来,更不知道他眼中那令人战栗的疯狂与占有欲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那句“找到你了”和“我们还会再见的”,绝非虚言。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无形之物紧紧缠绕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时间在奔波中流逝,清泉镇的任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短暂的涟漪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然而,荧的心湖却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澄澈。

深渊遗迹的冰冷触感、戴因斯雷布那穿透面具的目光,以及指尖残留的古老血腥气息,如同无形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意识,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悄然收紧。

蒙德城的风一如既往地自由,带着蒲公英和酒香的气息,吹拂着风神广场上洁白的鸽群。荧和派蒙刚刚完成了一项棘手的委托,从风起地归来,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也带着一笔还算丰厚的摩拉报酬。

“哇!荧,快看快看!是凯亚队长!”派蒙兴奋地绕着荧飞了一圈,小手指向广场边缘的酒馆“天使的馈赠”门口。

那里,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凯亚·亚尔伯里奇正斜倚在门框上,冰蓝色的单眼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如同阳光下微融的冰川。

他今天没有穿正式的骑士制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便装,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修长。他手里抛玩着几枚亮闪闪的摩拉,看到荧和派蒙,那玩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哟,这不是我们蒙德的荣誉骑士吗?还有可爱的小派蒙。”

凯亚站直身体,动作优雅地行了个骑士礼,只是那礼数中总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看你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去为蒙德城的和平与繁荣添砖加瓦了?”

荧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凯亚身上那种轻松自在、带着点小狡猾的气质,总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那份在深渊中沾染的寒意,似乎也被蒙德温暖的阳光和凯亚熟稔的招呼驱散了些许。

“凯亚队长,”她点点头,语气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快,“刚处理完风起地那边丘丘人营地的麻烦。”

“不愧是荣誉骑士,效率惊人。”凯亚走近几步,很自然地抬手,似乎想如往常一样,熟稔地拍拍荧的肩膀以示鼓励或兄弟般的亲近。他的动作随意而放松,是朋友间再普通不过的肢体语言。

然而,就在凯亚的手掌即将落到荧肩头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与深渊腐朽气息的杀意,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如同极北之地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风神广场!

广场上悠闲啄食的鸽群受惊炸开,洁白的羽毛漫天飞舞。原本温暖的阳光似乎都失去了温度,被这股森然的寒意所覆盖。

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结。那股气息……她太熟悉了!是深渊!是戴因斯雷布!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道快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漆黑身影,如同撕裂阳光的阴影,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凯亚身侧!那身影高大挺拔,穿着熟悉的、点缀暗银纹路的漆黑服饰,脸上覆盖着那冰冷神秘的蓝黑色面具——正是戴因斯雷布!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没有一丝多余,带着纯粹到极致的杀伐果决。

呛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骤然响起,如同恶鬼的尖啸!

戴因斯雷布腰间那柄造型古朴、剑刃泛着幽冷寒光的佩剑,在他拔剑的瞬间,便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漆黑闪电,裹挟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深渊气息,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凯亚的左肩!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撕裂骨骼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在骤然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呃啊——!”凯亚猝不及防,剧痛让他英俊的脸瞬间扭曲,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齿缝间溢出。

冰蓝色的眼瞳因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鲜血如同骤然绽放的猩红之花,瞬间浸透了他深蓝色的便装,沿着冰冷的剑刃,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广场光洁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死寂中如同催命的鼓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剑刃从凯亚背后透出,尖端滴落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几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她的脸颊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凯亚因剧痛而颤抖的肩膀和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派蒙的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短促的、破碎的音节。

戴因斯雷布就站在凯亚身后,一手握着剑柄,姿态稳定得如同磐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他甚至没有看因剧痛而微微佝偻身体的凯亚一眼。

他那覆盖着面具的脸,缓缓转向了荧。面具上那两道幽邃的眼孔,仿佛最深沉的漩涡,牢牢地锁定在她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然后,在荧和凯亚惊骇的目光中,在派蒙终于爆发的尖叫声中,戴因斯雷布空闲的左手抬了起来。

他无视了肩头插着利刃、正试图挣扎的凯亚,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那只戴着漆黑皮质手套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极其温柔地拂过荧的脸颊——正是那几滴被凯亚鲜血溅到的位置。

冰冷的皮革触感再次贴上皮肤,但这一次,还混合着凯亚温热血液的粘腻。荧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恐惧。

戴因斯雷布仔细地、一点一点地,用手套的指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他的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在擦拭一件绝不容许沾染尘埃的稀世珍宝。即使隔着面具,荧也能感受到他那份专注到极致的“清理”欲望。

当最后一抹血迹被擦去,荧的脸颊恢复洁净(至少在他的眼中如此)时,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低沉、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在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地回荡开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别碰我的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戴因斯雷布握着剑柄的手腕猛地一拧!

“唔!”凯亚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颤,剧痛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大的惨叫,冰蓝色的独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愤怒和警惕。

唰!

戴因斯雷布利落地抽回了佩剑。剑身带出一溜血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然后精准地滑入他腰间的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他最后看了一眼僵立原地、如同被冰封的荧,那目光深沉得如同无底深渊,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近乎宣告的意味。随即,他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无声无息地融入广场边缘建筑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血腥、暴戾、又诡异温柔的一幕,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集体幻觉。

留下的,只有广场石板上刺目的血迹,空气中浓重不散的血腥味,凯亚肩头那迅速扩大的深红血渍,以及荧脸上那被强行“擦拭”干净、却仿佛被烙印下灼热印记的位置。

风,似乎终于重新开始流动。派蒙的尖叫终于冲破阻碍,带着极致的恐惧:“凯亚!荧!血!好多血!救命啊——!”

荧猛地回过神,身体因为极度的惊吓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看着凯亚捂着肩膀、摇摇欲坠的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

“凯亚!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刚才那冰冷的话语——“别碰我的光”——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疯狂回响。光?他是指……她?他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凯亚深吸了几口气,强忍着剧痛,冰蓝色的独眼死死盯着戴因消失的方向,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冰冷杀意。

“咳……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怒火,“深渊的追猎者……戴因斯雷布……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个‘别碰我的光’……”

他看向扶着自己的荧,眼神复杂,“荧……你招惹上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看着凯亚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自己干净却仿佛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手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戴因斯雷布……他不仅仅是在警告凯亚,他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荧,是他的禁脔。

这份扭曲的“保护”和占有欲,比深渊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凯亚的伤势经过西风教会芭芭拉小姐紧急而高效的治疗,虽然剧痛依旧,但总算稳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肩胛骨被利剑贯穿的损伤,以及那柄剑上残留的、带着深渊侵蚀气息的力量,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剧烈活动,只能暂时在骑士团总部修养。

荧坐在凯亚病床边的椅子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派蒙缩在她怀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时不时抽噎一下。病房里弥漫着草药和消毒水的味道,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阴霾。

“好了,小家伙,别哭了。”

凯亚靠在枕头上,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略显虚弱的慵懒笑意,

“再哭下去,我这病房都要被你的眼泪淹没了。芭芭拉小姐精心调配的药水味道可不怎么样,我可不想再额外喝一桶盐水。”

他试图用惯常的玩笑缓解气氛,但派蒙只是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荧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荧轻轻拍着派蒙的背,目光落在凯亚缠满绷带的肩膀上,眼神复杂。愧疚、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着她。“对不起,凯亚……都是因为我……”她的声音干涩。

凯亚摆了摆手,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脸上的笑容依旧:

“行了,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家伙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或者说,是任何试图靠近你的人。”

他冰蓝色的独眼转向荧,里面的慵懒褪去,变得锐利而探究,“倒是你,荧。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在深渊里发生了什么?仅仅是‘找到你’这么简单?”

荧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凯亚探究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深渊里那冰冷的手指、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那句“我们注定要互相吞噬”的低语……

这些画面和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难以启齿。戴因斯雷布所展现出的那种扭曲的、病态的占有欲,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惧,仿佛被什么肮脏的东西标记了。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哑,“在清泉镇任务时,我不小心跌进了一个深渊通道……

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了他。他说……‘找到你了’。”

她省略了那些令人不适的细节,“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风起地的草地上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凯亚静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床沿,发出轻微的叩叩声。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派蒙压抑的抽泣声。

“找到你了……”凯亚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听起来,他对你的存在,似乎早有预料,甚至……等待已久。那种程度的占有欲和攻击性,绝非临时起意。荧,”

他看向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或者,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在……接触过某些古老的遗迹、物品,或者力量之后?”

荧微微一怔。凯亚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头的迷雾。异样的感觉?古老的遗迹?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自从深渊归来后,除了挥之不去的噩梦和心理阴影,似乎……真的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偶尔,在极度的疲惫或情绪剧烈波动时,心口深处会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如同轻微电流窜过的麻痹感。

非常微弱,稍纵即逝,以至于她一直以为是精神紧张带来的错觉。

还有……那种奇异的、被窥视的感觉。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她独自一人时。有时是躺在旅馆的床上,有时是在野外露宿。

总感觉在某个无法察觉的黑暗角落,有一双眼睛,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她。

那不是派蒙的目光,也不是野外魔物的窥探,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贪婪和等待的凝视。

让她后背发凉,却又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好像……是有一点。”荧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有时会感觉……心口有点奇怪,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很微弱。还有……”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我。特别是在……晚上一个人的时候。”

“心口?”凯亚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敲击的频率加快了,“暗处的窥视……”

他沉吟片刻,冰蓝色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荧,你还记得那个遗迹的具体位置吗?或者,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荧努力回忆着那片冰冷死寂的空间:“很大的金属结构……像废弃的管道或者桥梁……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灰……有一种巨大的、像是机器在运转的低沉声音……”

“金属……苔藓……巨大机械……”凯亚低声自语,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荧的眼神带着一丝惊悸:

“层岩巨渊!荧,你描述的,很可能是层岩巨渊深处,靠近深渊入口附近的某个废弃的坎瑞亚工坊遗迹!只有那里才会有那种规模的古代坎瑞亚金属造物!”

坎瑞亚!又是坎瑞亚!

荧的心猛地一沉。戴因斯雷布……那个浑身散发着古老血腥和深渊气息的男人,他自称“拾枝者”,他追踪深渊……

他和覆灭的古国坎瑞亚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她,一个来自异乡的旅行者,为何会被卷入这跨越五百年的古老漩涡之中?为何会被他视为……“光”?

“坎瑞亚……”荧喃喃道,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了戴因离开前那句冰冷的话语——“你的血,将成为坎瑞亚最后的圣杯。”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看来,我们这位‘拾枝者’先生,对你所代表的意义,有着远超我们想象的执着和……规划。”

凯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荧,你需要更小心。那个疯子……他恐怕不会轻易放手。他说的‘光’,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比喻。”

病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派蒙也停止了抽泣,紧张地抓着荧的衣角。荧看着窗外蒙德城宁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份安宁如此脆弱,仿佛随时会被那来自深渊的阴影再次撕裂。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被动地等待那个疯子下一次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出现的“宣告”。

层岩巨渊……那个她跌入深渊的起点,或许也藏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一种强烈的、想要主动出击的冲动在她心中萌生,即便前方是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险。

层岩巨渊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沉默地镶嵌在璃月层叠的山峦之中。

巨大的矿洞蜿蜒向下,深入不知名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矿石粉尘味、潮湿的霉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这里早已废弃多年,曾经的矿道如同巨兽体内盘根错节的血管,大部分都已坍塌堵塞,只留下一些狭窄崎岖、危机四伏的小径。

荧和派蒙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相对稳固的矿道下行。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她们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以及不知何处渗出的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瘆人。

巨大的、早已停止运作的采矿机械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在矿道两侧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和菌类,勉强提供着一点幽绿的光源,反而将环境映衬得更加诡异。

“荧……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派蒙紧紧抓着荧的斗篷边缘,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藏进荧的怀里,“这里好黑……好可怕……感觉比上次还要阴森……那个可怕的家伙会不会就在下面等着我们?”

荧握紧了手中的无锋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悸动和不安。

越往下深入,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液体。

凯亚的警告言犹在耳,戴因斯雷布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似乎就在暗处凝视着她。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找到那个遗迹,找到线索。

“别怕,派蒙。”荧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我们小心点,找到那个地方就立刻离开。跟紧我。”

她们绕过一堆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齿轮残骸,矿道在这里变得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前方是一个向下的陡坡,坡度很急,布满了松动的碎石。

“这里好滑,派蒙你……”荧回头想提醒派蒙注意脚下,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派蒙因为过度紧张,视线一直黏在荧身上,没太留意脚下。就在她跟着荧转向陡坡边缘时,一块原本就松动的、半掩在尘土下的岩石被她的小脚丫一踢,猛地向坡下滚去!

“哇呀!”派蒙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小小的身体被那块滚动的石头一带,惊呼着就朝陡坡下方栽了下去!那陡坡之下,赫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矿坑!

“派蒙!”荧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她猛地向前扑出,伸手抓向派蒙!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派蒙惊慌挥舞的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整个矿道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矿道深处、那片派蒙即将坠入的黑暗矿坑底部,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骤然亮起!

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密密麻麻,带着纯粹的恶意和嗜血!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低沉的嘶吼,数不清的黑蛇骑士如同潮水般从坑底涌出!

它们扭曲着金属和腐朽血肉构成的身躯,挥舞着锈迹斑斑的武器,带着深渊特有的污秽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地扑向失去平衡、正在下坠的派蒙!

那锋利的爪牙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不——!”荧目眦欲裂,绝望的嘶喊冲口而出。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狰狞的魔爪即将撕裂派蒙小小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股远比深渊更冰冷、更狂暴、更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蜂鸣。

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本身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荧和派蒙之间,挡在了那汹涌扑来的黑蛇骑士潮汐之前!

是戴因斯雷布!

但他此刻的状态,让荧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漆黑服饰,然而,他脸上那覆盖着上半张脸的蓝黑色面具,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着!

面具之下,那双原本如同深渊般幽邃的眼瞳,此刻竟燃烧着两簇刺目的、纯粹的金色火焰!

那火焰冰冷、炽烈,带着一种俯瞰蝼蚁、审判万物的漠然神性,又蕴含着足以焚尽世界的暴怒!

更为骇人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如同古老符文般的暗金色纹路,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蠕动、蔓延、贲张!

它们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诅咒气息,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嘶嚎!

一股肉眼可见的、凝若实质的漆黑能量,带着毁灭性的威压,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滚。”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单字,如同神只的敕令,在狭窄的矿道中炸开!

轰隆——!!!

戴因斯雷布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对着那汹涌而来的黑蛇骑士群,极其随意地、如同驱赶蚊蝇般,挥了一下手!

刹那间,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扭曲、撕裂!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黑蛇骑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它们的金属身躯连同包裹其中的腐朽血肉,就像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在令人牙酸的刺耳金属扭曲和血肉爆裂声中,瞬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撕扯、挤压、碾碎!

漆黑的金属碎片混合着暗紫色的腥臭血肉如同烟花般猛然炸开,四处飞溅!断臂残肢、碎裂的盔甲如同暴雨般砸落在矿坑四壁和下方的深渊中!

紧随其后的黑蛇骑士群,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了毁灭利刃的叹息之墙!

它们的冲锋戛然而止!那股无形的、带着戴因斯雷布狂暴意志的漆黑能量风暴席卷而过,如同最恐怖的瘟疫!

咔!嚓!嚓!嚓!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金属扭曲断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整个骑士群如同被收割的麦浪,瞬间倒伏!它们的身体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破碎!

坚硬的金属盔甲在那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暗紫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破碎的躯壳中激射而出,瞬间染红了矿坑的岩壁!

仅仅一次挥手!如同碾碎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整个矿坑底部,瞬间变成了一个由破碎金属、扭曲血肉和粘稠污血构成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屠宰场!

刚才还汹涌如潮的黑蛇骑士群,此刻只剩下零星的、缺胳膊少腿的残骸在血泊中抽搐、哀嚎,随即被弥漫的深渊气息彻底吞噬,化为黑烟消散。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水滴落下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金属锈蚀味和深渊的恶臭,以及那股依旧在缓缓流动、令人窒息的、属于戴因斯雷布的狂暴威压。

荧僵立在陡坡边缘,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无法动弹。

她看着下方那片瞬间形成的血肉炼狱,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这就是……戴因斯雷布真正的力量?如此恐怖,如此……非人!

戴因斯雷布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瞳,穿透了面具,落在了荧的脸上。那目光中的暴怒和毁灭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温柔。

他无视了脚下那片血腥地狱,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他踏着虚空,如同行走在平地,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荧。

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无锋剑本能地抬起,指向他,剑尖却在微微颤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戴因斯雷布在她面前停下。他比她高很多,需要微微低头才能与她对视。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深渊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荧窒息。然而,他的动作却与这气息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只手,刚刚才轻易碾碎了数十个深渊魔物,此刻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伸出戴着漆黑手套的食指,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晨露,小心翼翼地拂过荧的脸颊。

荧的脸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小滴黑蛇骑士暗紫色的污血,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颗丑陋的痣。

冰冷的皮革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极其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将那滴污血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仪式。

荧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透过皮革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竭力压抑着什么激烈情绪的震颤。

当那滴污血被彻底抹去,荧的脸颊恢复洁净时,戴因斯雷布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

那燃烧着金焰的眼瞳中,暴戾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专注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别怕,”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温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我在这里。”

这温柔的话语,配合着他身后那片血肉模糊的修罗场,以及他身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形成了一种极度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荧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被刚才恐怖景象吓得呆滞的派蒙终于缓过神,看到戴因斯雷布靠近荧,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啊!坏蛋!离荧远点!”她下意识地就想冲过来保护荧。

派蒙的声音和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诡异的气氛。

戴因斯雷布的目光,倏地从荧脸上移开,转向了漂浮在空中的派蒙。那眼神中的温柔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冻结成万年寒冰!一股无形的、带着刺骨杀意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压向派蒙!

“呃!”派蒙小小的身体如遭重击,被那股冰冷的杀意死死钉在半空,连声音都被扼杀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到极致的呜咽,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戴因斯雷布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低沉磁性的声线,但语调却已截然不同,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下次,别带她来这种地方冒险。”

话语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仿佛派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可能玷污他“珍宝”的潜在威胁。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瑟瑟发抖的派蒙一眼。那燃烧着金焰的冰冷目光重新落回荧的脸上,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那金色的漩涡。

几秒钟后,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只留下矿道中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那句冰冷命令的回音,在荧和派蒙的耳边萦绕不去。

派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荧的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荧紧紧抱着她,自己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跳动。

戴因斯雷布展现的恐怖力量,那份扭曲的温柔,以及对派蒙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都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她的心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擦拭时的冰冷触感。

她必须知道真相,必须找到摆脱这一切的方法。那个遗迹……就在下面。她咬了咬牙,抱着依旧在哭泣的派蒙,目光决绝地投向了矿道更深的黑暗。

戴因斯雷布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附骨之疽,在荧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下次,别带她来这种地方冒险。”那不仅仅是对派蒙的警告,更像是一道无形的禁令,将荧探索的脚步死死地禁锢在了层岩巨渊的血色记忆之中。

每一次荧试图再次深入那片区域,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阻力便如同潮水般涌来。

有时是遗迹入口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落石彻底封死;

有时是必经之路上突然出现极其强大、散发着深渊气息的魔物集群,它们并不主动攻击,只是沉默地、充满威胁地拦在道路中央,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有时甚至仅仅是心头那股骤然升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致命寒意,让她浑身僵硬,寸步难行。

荧明白,这是戴因斯雷布无声的宣告。

他不允许她再靠近那个地方,不允许她探寻与她自身有关的秘密。

这种被强行限制、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窒息。她像一只被精心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在主人的注视之下。

这份无处宣泄的愤怒和焦虑,像滚烫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涌。她需要行动,需要宣泄,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恰好,一份来自须弥道成林的紧急委托送到了冒险家协会——协助巡林官处理因死域能量异常活跃而暴走的蕈兽群落。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须弥的雨林,与蒙德的自由、璃月的雄奇截然不同。

这里生机勃勃又危机四伏,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缠绕,空气永远湿润得能拧出水来,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和腐烂枝叶的土腥味。

道成林深处,死域侵蚀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散发着不祥的紫黑色气息。

那些被死域力量侵蚀的蕈兽,体型膨胀,颜色变得诡异而艳丽,攻击性大增,不断冲击着巡林官们设立的防线。

荧和派蒙赶到时,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巡林官提纳里——那位有着蓬松大耳朵和毛茸茸尾巴的学者型巡林官,正带着他的小队在密林间穿梭,用娴熟的弓术和草元素力精准地阻击着狂暴的蕈兽。

绿色的箭矢如同流星,不断在色彩斑斓、形态扭曲的蕈兽群中炸开,延缓着它们的冲击。

“提纳里!”荧高喊一声,手中的无锋剑瞬间燃起炽烈的元素光芒,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战团。派蒙也强忍着对大型魔物的恐惧,飞到高处,用她独特的元素视野帮荧标记着危险目标。

战斗激烈而混乱。荧的身影如同金色的旋风,在巨大的蕈兽和茂密的林木间灵活穿梭。

无锋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元素力在她周身激荡,将扑上来的蕈兽击退、冻结或点燃。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混合着林间的水汽贴在脸上。

激烈的战斗让她暂时忘却了戴因斯雷布带来的阴霾,一种久违的、掌控力量的酣畅淋漓感在胸中激荡。

提纳里在远处的高枝上看到了她,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拉满长弓,一支缠绕着浓郁草元素力的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一头试图从背后偷袭荧的巨大火系蕈兽的弱点核心。

“小心侧翼!”提纳里清朗的声音穿透嘈杂的战斗声传来。

“明白!”荧头也不回地应道,一个利落的旋身,剑光横扫,将侧面扑来的几只小型蕈兽斩飞。

她与提纳里之间形成了一种高效的、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提纳里精准的远程压制和支援,为荧的近战搏杀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漂亮!荧!”派蒙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为荧加油鼓劲。

战斗的间隙,荧会抬头望向提纳里所在的方向,他站在高枝上,长弓在手,神情专注而冷静,蓬松的大耳朵警觉地转动着,捕捉着密林中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他的指挥简洁有效,每一次支援都恰到好处。

荧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提纳里也会微微颔首回应,翠绿色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鼓励。这种并肩作战、互相托付后背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和力量。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最后几头大型蕈兽在荧和提纳里的合力攻击下轰然倒地,化为点点元素尘埃消散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如同冰针般尖锐的麻痹感,毫无征兆地刺穿了荧的心脏深处!

“呃!”荧闷哼一声,动作猛地一滞,差点被一头垂死挣扎的蕈兽挥出的藤蔓扫中。她迅速回神将其斩断,但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驱散了战斗带来的所有酣畅。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四周茂密的丛林深处。

又是那种感觉!

被窥视的感觉!冰冷、粘稠、带着无尽的贪婪和等待!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模糊的感知,而是如同实质的芒刺,狠狠地扎在她的感官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被巨大蕈类植物和垂落藤蔓遮蔽的幽暗角落里,有一道视线!

那道视线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专注和……冰冷刺骨的……愤怒?

荧的心脏狂跳起来,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甚至能想象出那道目光的主人——戴因斯雷布!

他就在这里!就在这片雨林的某个阴影里,看着她!看着她与提纳里并肩作战,看着她对提纳里露出感激的微笑!

那份冰冷的愤怒,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刚才战斗的畅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毒蛇缠绕的窒息感。

“荧?你怎么了?”提纳里敏锐地察觉到了荧的异常,轻盈地从高枝上跃下,落在她身边,翠绿色的眼眸带着关切和一丝警惕扫视四周,“受伤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也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没……没事。”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可能是……有点脱力了。这里的死域能量影响比预想的强。”

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目光却依旧不由自主地瞥向那片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幽暗角落。

派蒙也飞了下来,紧张地绕着荧:“荧,你的脸色好差!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嗯,清理得差不多了。”提纳里点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此刻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指挥着巡林官小队开始清理战场,处理死域残留。

荧站在原地,感觉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烙印在她的背上,让她如芒在背。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愤怒在积累,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不敢再去看提纳里,甚至不敢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仿佛那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戴因斯雷布……他无处不在。他像一个无形的幽灵,一个掌控着她所有行动的暴君。须弥的雨林也无法成为她的避风港。这份被严密监控、被病态占有的窒息感,比任何魔物都要恐怖。

她必须找到那个密室,那个凯亚暗示的、可能藏着他扭曲执念证据的地方。她需要力量,需要真相,需要斩断这无形的枷锁!

回到璃月港后,荧将自己在层岩巨渊遭遇戴因斯雷布、以及那份被窥视的窒息感,隐去了最令人不适的细节,告诉了钟离。

这位见多识广、深不可测的往生堂客卿,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摩挲着手中温润的茶杯,鎏金色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深邃得望不见底。

“坎瑞亚的拾枝者……戴因斯雷布……”钟离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场灾厄留下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背负着整个国度的诅咒与执念,在深渊的边界行走五百年。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执着’早已超越了凡俗的情感,化作了某种……近乎法则的存在。”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荧,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你对他而言,或许并非简单的‘旅伴’或‘目标’。你很可能触碰到了他五百年漫长孤寂旅途中,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核心的执念。

那份执念,或许与坎瑞亚的覆灭有关,或许与他自身的诅咒有关……但无论如何,它已经与你牢牢绑定。”

钟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的‘保护’,他的‘占有’,源于此。这种执念,如同诅咒本身,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它既是他的力量之源,也是将他拖入更深黑暗的锁链。

荧,解开这道锁链的钥匙,或许并不在他处,而在于你自身。你……究竟在他眼中,代表了什么?那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钟离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荧的心上。钥匙……在她自身?她代表了什么?戴因斯雷布那燃烧着金焰的眼睛,那句“我的光”,那句“注定要互相吞噬”的低语……还有那句令人不寒而栗的“你的血,将成为坎瑞亚最后的圣杯”……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她需要证据,需要找到那个密室!

机会,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降临。

璃月港沉浸在宁静的月色中。荧辗转难眠,那份被窥视的感觉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颈间。她悄悄起身,没有惊醒熟睡的派蒙,如同幽灵般离开了旅店。

凭借着在层岩巨渊深处那次遭遇后,一种奇异的、如同微弱磁石感应般的直觉,她避开了热闹的街道,穿过寂静无人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偏僻、靠近废弃码头区域的石屋前。这石屋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仿佛早已被人遗忘。

石屋的门紧闭着,上面没有任何锁具,只有一些看似随意涂抹、实则蕴含着某种古老能量韵律的暗金色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荧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冰冷的纹路。

嗡……

一股微弱但熟悉的能量波动顺着她的指尖传来——是戴因斯雷布的气息!冰冷、古老,带着深渊和诅咒的味道。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道复杂的轨迹,仿佛遵循着某种潜意识的指引。那并非任何她已知的术式,更像是她身体深处某种与戴因斯雷布同源的力量在共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如同被激活的流水,缓缓褪去、消失。沉重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冰冷金属、特殊防腐药剂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荧屏住呼吸,侧身闪入门内。

石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密室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没有窗户,只有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矿石灯,将室内映照得如同沉在水底。光线昏沉,勉强能看清轮廓。

荧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小型元素灯,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也让她看清了密室内的景象。

然后,她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墙。

整整三面墙壁,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没有任何空隙!完全被……画纸所覆盖!

不是普通的画。是素描。无数张,成千上万张!用最细腻的笔触,描绘着同一个对象——她自己!

画纸的质地各异,有些是昂贵的羊皮纸,有些是粗糙的树皮纸,甚至有些是古老的、泛黄的莎草纸。铅笔的痕迹深深浅浅,却都精准得令人发指。

那是她沉睡时的模样。

在蒙德旅店温暖的床上,金发如瀑般散落在枕边,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带着一丝毫无防备的恬静弧度。

在璃月郊外篝火旁露宿,裹着薄毯,身体微微蜷缩,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疲惫却安详的轮廓。

在须弥雨林巨大的叶片下躲雨,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泥泞,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中也被雨林的潮湿所困扰。

在稻妻离岛简陋的榻榻米上,海风似乎吹动了她的发丝,画纸上留下了几根飘落的金线……

每一张!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每一次睫毛的颤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都被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捕捉下来,用近乎偏执的精确,凝固在了这些画纸之上!

数量之多,时间跨度之长,仿佛从她踏上提瓦特大陆的第一天起,她每一个沉睡的瞬间,都被一双无形的眼睛贪婪地记录着!

荧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拂过一张离她最近的素描。

画中是她不久前在璃月旅店休息时的样子,连她翻身时压住一缕头发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他……他一直在看着!在她毫无防备、最脆弱的时候,像个幽灵一样,贪婪地窥视着她!

目光颤抖着移开墙壁,落到密室中央那张巨大的石桌上。

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透明的玻璃罐子。在幽蓝的冷光下,那些罐子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微光。

每一个罐子里,都存放着一小撮……金发!

柔顺的,在光线下如同流淌黄金般的发丝!那是她的头发!

每一个罐子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同样用铅笔书写的标签。字迹优雅而冰冷,正是戴因斯雷布的笔迹!

“蒙德·风起地·清理遗迹守卫后·微风拂落”

“璃月·荻花洲·夜宿篝火旁·发梢被火星燎焦”

“稻妻·鸣神大社·神樱树根下小憩·沾染绯樱香气”

“须弥·奥摩斯港·躲避沙暴后·发间有沙砾”

他甚至……连她掉落的每一根头发都收集了起来!标注了地点、时间、原因!

如同收藏着最珍贵的圣物!这份扭曲到极致的占有欲和近乎变态的收集癖,让荧感到一种灵魂都被冻结的恐惧!

她的目光扫过石桌,落在旁边一本摊开的厚重笔记上。羊皮纸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荧颤抖着伸出手,翻开了它。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同样优雅冰冷的字迹。不是日记,而是……观察记录!

“星落湖东南,浅眠约两小时十七分。呼吸频率平均每分钟14次,平稳。期间无梦呓,右手手指轻微抽动三次,原因不明。推测与白日遭遇的冰深渊法师寒气残留有关。记录于x月x日·亥时三刻。”

“层岩巨渊中层临时营地,深度睡眠约四小时。受深渊能量轻微扰动,眉心微蹙持续时间约三分钟。脉搏在扰动期间提升至每分钟78次。体温较平时略低0.3度。记录于x月x日·子时。”

“须弥·化成郭树屋,睡眠约三小时。派蒙在其身侧约一米处翻身七次,未对其造成显着干扰。记录于x月x日·丑时。”

……

记录详尽到令人发指!她的呼吸、脉搏、体温、梦呓(虽然极少)、甚至对周围环境的细微反应……

都被一丝不苟地记录在案!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需要严密监控、数据化分析的……珍贵实验品!

荧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石桌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恐惧和被彻底物化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研究、收藏!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情人般温柔的叹息,紧贴着她的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瞬间僵直的脖颈:

“害怕吗?”

荧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甚至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戴因斯雷布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贴近。冰冷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他没有触碰她,只是将下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亲昵,轻轻搁在了她僵硬的肩窝上。冰冷的发梢蹭过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陈年的醇酒,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如同羽毛般拂过她的耳廓,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的收藏……还满意吗?”他微微侧头,冰冷的唇几乎要贴上她颈侧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动脉,“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他的手臂缓缓抬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在拥抱一件极易破碎的稀世珍宝。

荧被他冰冷的怀抱禁锢着,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古老金属、深渊气息和一种独特冷冽体香的复杂味道。

这份亲密,在眼前这满墙的窥视素描、满桌的发丝收藏和冰冷的观察记录的背景下,显得无比诡异、扭曲,令人作呕!

“你看……”戴因斯雷布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柔,却又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他空闲的左手缓缓抬起,越过她的肩膀,指向那面贴满她沉睡素描的墙壁,指尖在幽蓝的冷光下如同冰冷的玉石。

“你的每一次安眠,每一次无防备的呼吸……都如此珍贵。它们属于我,只属于我。”

他的指尖缓缓移动,最终落在那排装着金发的玻璃罐上,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玻璃壁,发出清脆的微响。

“还有这些……从你身上剥离的光辉……它们证明着你的存在,也证明着我的……拥有。”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蜜的毒药,包裹着最赤裸的占有宣言。

荧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愤怒!

她想挣扎,想尖叫,想用手中的剑刺穿这个扭曲的疯子!但身体却被那股冰冷的力量和巨大的恐惧死死压制着,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放开我……”她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恨意。

戴因斯雷布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瘆人。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冰冷的唇几乎贴上了她敏感的耳垂。

“放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如同猫戏弄着爪下的老鼠,“我的光……你还不明白吗?”

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鼻尖蹭过她颈侧细腻的肌肤,引起她一阵剧烈的战栗。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荧瞬间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微微张开嘴,冰冷的唇,如同烙印般,轻柔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印在了她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

那一瞬间的触感,冰冷得如同死亡之吻!荧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那个被触碰的地方,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极致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戴因斯雷布并没有用力,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齿痕。那更像是一个标记,一个宣告所有权的仪式。他的唇停留在那里,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宿命感,混合着温热的呼吸,直接灌入她的耳中:

“我们……注定要互相吞噬。”

他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她颈侧温热的肌肤,如同情人的爱抚,却只带来地狱般的寒意。

“你的血……”

那冰冷的吐息仿佛带着某种实质的、令人战栗的重量。

“……将成为坎瑞亚最后的圣杯。”

最后的话语落下,如同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荧的心脏!

密室中幽蓝的冷光在戴因斯雷布的面具边缘流淌,勾勒出冰冷而诡异的轮廓。

那些满墙的素描在微光中仿佛活了过来,无数个沉睡的“荧”在阴影里静静凝视。玻璃罐中的金发如同被封存的时光,散发着无声的控诉。

荧被他禁锢在冰冷的怀抱里,颈动脉上残留着那如同烙印般的冰冷触感。

那句“注定要互相吞噬”和“你的血将成为坎瑞亚最后的圣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深渊的回响。

她终于明白了。戴因斯雷布眼中那疯狂的占有欲,那偏执的收集,那令人窒息的“保护”……

其根源并非源于爱恋,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扭曲的执念!她,旅行者荧,这个来自异乡的灵魂,在他眼中并非旅伴,甚至不是单纯的“光”。

她是容器。

是承载坎瑞亚覆灭五百年后,那份滔天怨念与不灭诅咒的……活祭之杯!

她的血,她那蕴含着穿越世界之力的血,就是唤醒或终结某个与坎瑞亚灾厄紧密相连之存在的关键!

他所谓的“拥有”,是占有这份祭品,是掌控这场献祭的权柄!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炽烈的情绪猛地冲破了冰封——是愤怒!是足以焚烧灵魂的滔天怒火!

她不是祭品!不是任人摆布的收藏品!

“啊——!!!”

一声蕴含着无尽恐惧、愤怒和绝望的尖啸,猛地从荧被扼住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濒死的幼兽,在狭小的密室里疯狂冲撞,震得墙壁上的素描纸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一直被压抑、被恐惧掩盖的庞大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一股璀璨夺目的、如同烈阳爆发的金色光芒,毫无预兆地以荧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

那光芒纯粹而炽烈,带着涤荡一切污秽的神圣气息,又蕴含着旅行者跨越星海的无尽潜能!

它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密室!

禁锢着她的、戴因斯雷布那冰冷如铁的手臂,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完全爆发的力量冲击下,竟然被硬生生地震开了!

“唔!”戴因斯雷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似乎对这爆发的力量也感到一丝意外。

他被迫后退了一步,覆盖着面具的脸转向荧,那幽邃的眼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是惊讶?

是更深的狂热?抑或是……计划得逞般的冰冷?

荧借助这爆发的力量猛地向前扑出,踉跄几步才站稳。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金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收缩如针尖,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决绝的死志!

她猛地转过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紧握住了那柄无锋剑!

剑身嗡鸣震颤,前所未有的璀璨元素力如同沸腾的熔岩般缠绕其上,金芒刺眼,将她苍白的脸映得一片肃杀!

她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如同融入阴影的戴因斯雷布。那个男人依旧站得笔直,仿佛刚才那足以震开山岳的力量冲击对他而言只是拂面的微风。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两道幽邃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牢牢地锁定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对这份爆发力量的评估,有对她决绝姿态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欣赏?

密室内,空气凝固了。幽蓝的矿石灯光与荧身上爆发的璀璨金芒激烈地对抗着,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扭曲晃动的影子。

无数张沉睡的素描在光影中忽明忽灭,如同无数双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玻璃罐中的金发在能量激荡下微微颤动。

荧的剑尖,笔直地指向戴因斯雷布的心脏!

剑身上的光芒吞吐不定,如同她剧烈起伏的情绪。

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几乎要焚尽理智,但一丝冰冷的清明死死地拽住了她——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如他所愿成为祭品!

戴因斯雷布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带着漆黑皮质手套的手,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荧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犹豫!所有的恐惧、愤怒、绝望,都化作了最纯粹、最决绝的力量!

她脚下的石板在巨大的力量蹬踏下瞬间龟裂!

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金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手中的无锋剑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朝着戴因斯雷布的心口,义无反顾地——刺了过去!

剑光如虹!杀意凛然!

这是她倾尽所有、赌上性命的一击!只为斩断这扭曲的宿命!

剑锋刺入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穿透血肉的滞涩。戴因斯雷布的心口位置,那身漆黑的衣料下,仿佛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某种凝固了无尽时光的冰冷金属。

无锋剑的剑尖抵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金铁摩擦的锐响!

荧倾尽全力的一刺,凝聚了所有愤怒与恐惧的爆发,竟似撞上了叹息之壁!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剑身凶猛传来,虎口瞬间撕裂,温热的液体沿着剑柄蜿蜒流下。、

荧的手臂剧痛,几乎握不住剑柄,整个人被这股沛然巨力震得向后踉跄,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地上踏出裂痕。

璀璨的金芒在她周身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仿佛刚才那玉石俱焚的爆发已耗尽了所有气力。

戴因斯雷布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覆盖着面具的脸,微微低垂,似乎在审视那柄抵在自己心口的剑尖。

密室幽蓝的光线流淌在他冰冷的面具和衣袍上,勾勒出非人的轮廓。

然后,他动了。

并非格挡,也非反击。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优雅,抬起了那只带着漆黑手套的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朝下,悬停在剑脊上方寸许之处。

嗡——!

一股远比深渊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力量,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诅咒气息,骤然从他掌心爆发!

那并非元素之力,而是某种源自血脉、铭刻于灵魂的规则具现!

浓郁粘稠如实质的暗金色光芒,如同被惊醒的亿万条毒蛇,瞬间沿着无锋剑的剑身缠绕而上!

“呃啊——!”荧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那暗金光芒攀上剑柄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便顺着她的手臂疯狂蔓延!

那不是皮肉的痛楚,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与侵蚀!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了她的骨髓,搅动着她的意识!

暗金的光芒如同活物,贪婪地舔舐过她握剑的手腕、手臂,所过之处,皮肤下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流,灼烧出诡异的、如同荆棘与锁链交织的暗金色纹路!

那纹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白皙的皮肤下扭曲、蔓延,散发着不祥的诅咒气息!

更可怕的是,剑尖抵住的那块“金属”并非实体!

在暗金诅咒之力爆发的瞬间,荧清晰地感觉到剑尖前方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向内塌陷的吸力!

仿佛她的剑刺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嗤!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荧的剑尖,连同攀附其上的暗金诅咒之力,竟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戴因斯雷布的心口!

仿佛那里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道连接着无尽虚无的门户!

没有鲜血喷溅。

只有一滴。

一滴粘稠、沉重、散发着浓郁深渊与诅咒气息的暗紫色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从那被刺穿的“门”中渗出,悬停在剑尖之上,缓缓旋转。那血液深沉得如同凝固的宇宙,内里仿佛有星辰在湮灭。

几乎在同一时刻,荧手臂上被诅咒纹路灼烧撕裂的伤口,一滴同样璀璨、却蕴含着跨越世界之力的金色血液,被那暗金纹路强行牵引着,从伤口中渗出,被无形的力量拉向剑尖!

金与紫,两滴来自截然不同源头、却同样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血液,在剑尖前那方寸之间,如同宿命的相逢,猛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融合。

金芒与紫晕激烈地缠绕、渗透、吞噬……最终,化作一滴奇异无比的液体。

它不再纯粹是金或紫,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如同混沌初开般的暗金色,内里流淌着星河的碎屑与深渊的阴影,散发着一种令整个密室空间都为之扭曲颤栗的、源自亘古的气息!

嗡——!

这滴融合之血形成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海的波动以它为中心轰然扩散!

密室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墙壁上那成千上万张沉睡的素描,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哗啦啦作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那滴暗金色的融合之血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其核心猛地迸射出刺目的强光!

光芒并非直射,而是如同泼墨般在虚空中晕染、勾勒——

破碎的、布满星辰穹顶的倒悬宫殿虚影;

巨大到超越理解的、轰鸣运转的齿轮与机械巨构;燃烧着永恒不灭之火的螺旋高塔;

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宏伟街道;以及无数在辉煌灯火与机械嗡鸣中行走、却面目模糊的剪影……

古老、辉煌、冰冷、绝望……

一个失落的王国,一个被天理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文明——

坎瑞亚的幻影,如同破碎的镜面倒影,在这滴融合之血的辉映下,于密室幽暗的穹顶之下,轰然展开!

那景象宏大而虚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怆与怨念,无声地碾压着荧的意识!

“呃……!”戴因斯雷布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扭曲快意的闷哼从他紧抿的薄唇中逸出!

荧的剑刺穿了他的“心门”,那滴融合之血的诞生,如同在他灵魂最深处引爆了一颗星辰!

他挺拔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摇晃,覆盖着面具的脸微微扬起,脖颈上贲张的暗金诅咒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刺目!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剧痛之中,面具之下,却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与……愉悦的轻笑。

“呵……”

那笑声如同砂纸摩擦着腐朽的金属,在死寂的密室和宏大的坎瑞亚幻影中回荡。

“……契约…成立…”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腑中挤出,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疯狂与笃定。

“……我的光……” 他的目光穿透了面具,穿透了那悬浮的坎瑞亚幻影,如同最深的锁链,死死锁住荧惊骇欲绝的脸。

“……我的…杯…”

最后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一种冰冷的、彻底占有的宣告。

“杯”字落下的瞬间,荧感觉一股庞大的、冰冷而污秽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那柄贯穿两人“心脏”的无锋剑,顺着她手臂上灼烧的诅咒纹路,狂暴地倒灌而入!

“啊——!”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痛苦瞬间攫住了她!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强行烙印、被拖入无尽深渊的撕裂感!

她眼前一黑,再也握不住剑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去!

砰!

她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地上,无锋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滚落一旁。

那滴悬浮的融合之血失去了支撑,骤然溃散,连同空中那宏大的坎瑞亚幻影一同化作点点光尘,消散无踪。

密室重新被幽蓝的冷光笼罩,只剩下墙壁上无数张沉睡的“她”,在寂静中无声凝视。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灵魂被玷污的粘腻感。

荧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被诅咒纹路灼烧蔓延的地方。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手臂上那些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的暗金荆棘纹路消失了。不,不是消失!

它们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毒蛇,褪去了灼热的光焰,彻底沉淀、烙印进了她的皮肤之下!

在她原本光洁的掌心正中,一个清晰的、与戴因斯雷布手背上一般无二的、散发着微弱不祥暗金光芒的古老诅咒印记——如同一个微缩的、扭曲的深渊之眼——正静静地烙印在那里!

那印记冰冷、死寂,却仿佛拥有生命般,与她掌心下的脉搏同步着微弱的搏动。

一种诡异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冰冷感知,顺着那印记,无声地链接向密室另一端的阴影。

荧猛地抬头。

戴因斯雷布依旧站在原地。心口处,那无形的“门”似乎已经闭合,只留下衣袍上一个微不可查的破损。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巨大的、仿佛刚刚承受过世界重压后的疲惫与满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漆黑的手套上,掌心位置赫然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下同样烙印着的、此刻正微微发烫的暗金诅咒印记。

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又缓缓抬起目光,投向摔倒在地、掌心同样烙印着诅咒的荧。

然后,他动了。

步履不再如鬼魅般无声,反而带着一丝沉重,如同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他一步一步,走向荧。靴子踏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荧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阴影笼罩下来。戴因斯雷布停在了荧的面前,居高临下。

面具遮蔽了他的表情,只有那两道幽邃的目光,如同最深沉的寒潭,倒映着她此刻苍白、惊惶、掌心烙印着与他同源诅咒的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冰冷的、带着深渊与古老血腥气息的压迫感瞬间将荧笼罩。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戴着残破手套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伸向自己烙印着诅咒印记的右手。

冰冷的皮革指尖,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珍贵的易碎品,落在了她掌心的那个暗金烙印之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那接触点窜遍全身!那烙印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烫、搏动!

戴因斯雷布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描摹烙印轮廓的诡异温柔,在那微缩的深渊之眼上轻轻拂过。

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

接着,他那低沉、沙哑、如同情人呓语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宏大仪式的疲惫与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满足感,在荧的耳边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的针,深深扎入她的灵魂:

“看……”

他的指尖停留在那搏动的诅咒烙印中心,微微用力按下。

“……你终究……”

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耳廓。

“……成为我永恒的深渊。”

话音落下,如同最终的封印。密室墙壁上,无数张沉睡的素描在幽蓝冷光中静默。

玻璃罐中的金发,如同被遗忘的祭品。

荧掌心的烙印,在戴因冰冷的指尖下,无声地搏动,与另一枚烙印隔着空气,共鸣着同样冰冷、绝望、无法斩断的诅咒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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