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彭城外的官道上。扶苏蹲在老槐树上,嘴里叼着根削尖的树枝(刚从树上折的,用来拨开挡路的蛛网),手里的夜视镜(用琉璃和铜镜改良的简易装置)死死盯着三里外的粮仓。
“将军,那粮仓外围插着十二面狼牙旗,按匈奴的规矩,这是冒顿的亲卫营守着的。”白川趴在树杈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手里的短弩已经上了弦,“刚才数了,巡逻队一刻钟换一次岗,每次四人,脚步声重得像打鼓——一看就是没经过正经训练的草包。”
扶苏没回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粮仓的木栅栏有两丈高,上面缠着带刺的藤蔓,东南角有片矮树丛,刚好能遮住一人高的影子。“石头,”他低声道,“你带三人,从东南角摸进去,把栅栏下的木桩锯断三根,别弄出声音。”
“得令!”石头应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青铜锯(特制的细齿锯,锯木头时几乎没声),带着三个黑麟卫像狸猫一样窜了出去,身影很快融进黑暗里。
白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问:“将军,咱们真不等刘邦的弓箭手?他说亥时准到的。”
扶苏嘴角勾了勾,镜片反射着远处的火光:“等他?等他来了,粮仓里的粮草早被冒顿运去支援项羽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硫磺和硝石粉,“这是‘天雷’,等会儿你往西北角扔,动静越大越好,把巡逻兵引过去。”
白川眼睛一亮:“就是上次炸匈奴马厩那个?好家伙,那声音能把死人吓活!”
“少贫嘴。”扶苏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记住,扔完就往东北跑,那边有片芦苇荡,藏好了别出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石头的暗号——三长两短的鸟叫,像极了夜枭的声音。扶苏低头看了眼怀表(从一个西域商人那换的,外壳刻着花纹),亥时刚过一刻。
“行动。”
他像片叶子一样从树上飘下来,落地时膝盖微弯,悄无声息。黑麟卫们早已分成两队:一队跟着石头去拆栅栏,一队握着短刀守在暗处,手指都按在刀柄上,呼吸放得又轻又慢。
粮仓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哐当”一声——是石头故意碰倒了个空木箱。巡逻兵的骂声立刻响起:“哪个狗东西在捣乱?!”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东南角涌去。
“就是现在!”扶苏低喝一声,率先冲向栅栏。石头他们已经锯断了木桩,栅栏歪歪斜斜地露出个缺口。扶苏钻进去时,鼻尖飘过一股麦香,粮仓里堆着像小山一样的粮草,麻袋上还印着匈奴的狼图腾。
“快!搬炸药!”他指挥着队员把裹着油布的炸药包塞进粮堆深处,引线接得老长,一直拉到栅栏外。白川那边突然炸响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巡逻兵的惨叫——“天雷”果然没让人失望。
“西北角着火了!快去救火!”粮仓里的守卫慌了神,一窝蜂地往西北跑,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几个黑影正飞快地捆扎麻袋。
扶苏扛起两袋小米,冲队员们使了个眼色:“撤!”
刚钻出栅栏,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白川从芦苇荡里探出头,大喊:“将军!是冒顿的骑兵!至少有五十人!”
扶苏把麻袋塞给队员,反手抽出腰间的环首刀(胡姬送的那把,刀鞘上的狼毒花在火光中闪着光):“你们带粮草先走,我断后!”
“将军!”石头急得脸通红,“要走一起走!”
“少废话!”扶苏一脚把他踹向小路,“这些粮草要送到刘邦营里,他那边快断粮了!告诉刘邦,就说我借他的,下次得用三倍的盐来还!”
黑麟卫们咬着牙,扛起麻袋钻进树林。扶苏转身面对冲来的骑兵,刀光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冷弧。第一个骑兵的马被他一刀砍中前腿,人仰马翻;第二个刚举起长矛,就被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划开了喉咙。
“抓住那个穿黑甲的!他是头头!”骑兵队长嘶吼着冲过来,手里的长戟带着风声劈向扶苏。扶苏不退反进,借着马冲过来的力道,踩着马镫腾空而起,刀背狠狠砸在队长后脑勺上。
“砰”的一声,队长一头栽下来,骑兵们顿时乱了阵脚。扶苏趁机往芦苇荡跑,身后的粮仓突然“轰隆”巨响——是炸药包被火星引燃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粮草烧得噼啪作响。
他跳进芦苇荡时,白川正焦急地等着:“将军!你没事吧?”
扶苏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露出白牙:“没事,就是刀有点卷刃了。”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粮仓,突然想起胡姬的话——“打架别总用蛮力,多用脑子”。这次,他好像做到了。
远处传来黑麟卫的欢呼,他们已经把粮草送到了刘邦营地。扶苏靠在芦苇丛里,摸出胡姬绣的手帕擦刀,上面的狼毒花沾了点血,像开得更艳了。
“将军,刘邦派人来说,他愿意用五倍的盐换!”白川兴奋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陶罐,“他还说,明天要亲自来谢你呢!”
扶苏接过陶罐,里面装着满满一罐盐,颗粒雪白。他捏起一粒放进嘴里,咸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突然觉得浑身的伤口都不疼了。
“告诉刘邦,谢就不必了。”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让他准备好兵马,明天咱们去端冒顿的老巢——没了粮草,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芦苇荡里的风带着烟火气吹过,黑麟卫们的笑声在夜色里荡开,像一串撒在地上的火星,亮得耀眼。扶苏握紧手里的刀,刀鞘上的狼毒花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加油。他知道,这一仗只是开始,但只要身边有这群弟兄,再难的仗,他都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