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间弥漫着血腥与草木混合的气息。方才田庄库房外的一场短暂却激烈的厮杀,虽以他们的突围告终,却也付出了代价——宇文渊左臂受伤,而陈微儿,在混乱中被一名负隅顽抗的庄丁临死前甩出的淬毒飞刀擦伤了右肩胛下方。伤口不深,但飞刀上的剧毒却迅速蔓延,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刺痛和寒意。
“唔……”陈微儿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几乎在陈微儿身形晃动的瞬间,宇文渊已不顾自己左臂仍在渗血的伤口,一步跨到她身边,长臂一伸,稳稳地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别动!”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低头查看她肩后的伤口,看到那泛着幽蓝光泽的血迹和迅速发黑的皮肉,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林间的夜风更刺骨。
“萧寒!”他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意,“解毒丹!”
萧寒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递上。这是晋王府秘制的解毒圣药,能解百毒。
宇文渊接过药丸,没有丝毫犹豫,一手依旧牢牢扶着陈微儿,另一只手捏开她的下颌,直接将药丸塞入了她口中。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霸道。
“咽下去。”他命令道,目光紧紧锁住她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制了毒素带来的灼痛和麻痹感。陈微儿缓过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圈在了宇文渊的怀里。他身上冷冽的松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强势地笼罩着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手臂沉稳的力量,这亲密无间的姿势让她耳根发热,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殿下……我没事……”她试图保持镇定,声音却因虚弱而带着一丝颤抖。
“闭嘴!”宇文渊低斥一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揽得更紧,防止她乱动牵扯伤口。他低头,仔细检查着伤口的状况,指尖无意间擦过她颈侧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审视一件极其珍贵的、却被损坏了的宝物。
“毒性很烈,”他沉声道,语气凝重,“必须立刻回府,让太医署擅长解毒的刘太医过来。”他这话是对萧寒说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陈微儿的伤口。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萧寒领命,迅速转身去布置回城事宜和传讯太医。
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不远处警戒的暗卫。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陈微儿靠在宇文渊坚实的臂弯里,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紊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贴近过,更何况是这位以冷戾着称的晋王殿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却又奇异地……有一丝安心。仿佛有他在,再烈的毒,再险的境,也不必惧怕。
宇文渊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过于亲密的姿势,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调整一下,但看到陈微儿苍白的脸色和肩头那片刺目的乌黑,最终还是没有松开手。他只是稍稍放松了力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但依旧将她牢牢护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逞强?”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目光从伤口移到她脸上,直视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睛,“若不是为了替本王挡那一下,你也不会……”
原来他看到了!在库房混战最后关头,一名装死的庄丁突然暴起,将一枚毒针射向宇文渊的后心,陈微儿恰好在他侧后方,想也没想便侧身推了他一把,毒针擦着她的肩胛飞过,而她自己却被另一名敌人的飞刀所伤。
陈微儿垂下眼睫,轻声道:“情急之下,本能反应罢了。殿下无恙便好。”她不想让他觉得欠她人情,这会让本就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难以厘清。
宇文渊深深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疏离。他眸色微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触动的感觉。他见过太多人为他卖命,或因权势,或因恐惧,但像她这样,在生死关头几乎出于本能地挡在他身前,还是第一次。
“你的命,现在很金贵。”他忽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再轻易涉险。记住,你的命,连着本王的棋局。”
这话霸道至极,仿佛她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但陈微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一种近乎偏执的维护。她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恼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紧张?
就在这时,萧寒返回禀报:“殿下,马车已备好,刘太医已在府中等候。”
宇文渊收回目光,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他打横将陈微儿抱起,动作依旧强势,却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
“回府。”他丢下两个字,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向林外停着的马车走去。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他背影挺拔如山,也衬得他怀中的人儿愈发纤细脆弱。
陈微儿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稳健的步伐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夜的并肩作战与意外受伤,似乎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纯粹利用与合作的薄冰,某种更复杂、更难以控制的情愫,正在暗流下悄然滋生。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需要紧急处理的伤势,还有田庄背后那刚刚揭开一角的、更加汹涌的阴谋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