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门庆了结了宋慧莲这桩“晦气”事,各处店铺的银子又如流水般汇进来,西门庆志得意满之余,却莫名生出一丝倦怠与不满足。
他斜倚在榻上,把玩着新送来的玉器,心中暗忖:
终日这般操持商事,纵然富甲一方,终究只是个白衣商贾,上不得真正的台面。
若想更上一层楼,将这泼天富贵守得稳固,甚至横行乡里再无顾忌,非得有个官身护体不可!
念头及此,他便想起了东京蔡太师即将到来的寿辰。
这可是个绝佳的晋升之阶!
他立刻吩咐下去,不惜工本,拿出一千两雪花银,请了清河县手艺最精湛的银匠到府中闭门打造一套极尽精巧的“四阳捧寿”银人,预备作为给蔡太师的寿礼,务必要在寿宴上拔得头筹,讨得太师欢心,也好顺势求个前程。
寿礼筹备得七七八八,西门庆亲自检视,样样皆好,唯独缺了一样要紧东西——做衬底用的大红蟒衣。
他连着几日派小厮去各处的绸缎庄、估衣铺搜寻,回来都禀报说,这般品级、这般颜色的大红纱蟒实在难得,竟是无处可买。
西门庆正自烦恼,这日却在后廊下撞见孟玉楼。他顺口抱怨了一句寿礼难备,缺了那大红蟒衣。
孟玉楼听了,抿嘴一笑,柔声道:“官人何不早说?我箱子里倒像是存着两件,也不知合不合用。”
西门庆一听,喜出望外。
忙道:“果真?快带我去看看!”
当下便跟着孟玉楼到了她房中。
孟玉楼命丫鬟打开靠墙的一口大描金箱笼,自己亲自俯身,在层层叠叠的衣物里翻找了一阵,果然取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裹。
解开来看,哪里只是大红纱蟒?竟是两匹五彩夺目、织工极其精湛的五彩蟒衣!那蟒纹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在光下流光溢彩,比寻常的大红蟒衣不知珍贵多少!
西门庆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把将蟒衣抱在怀里,连连赞道:
“好!好!真是好东西!玉楼,你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这里竟还有这等宝贝!”
他心中欢喜,又见孟玉楼今日穿着件藕荷色的对襟衫子,月白裙子,低头整理箱笼时,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侧影温柔娴静,比起潘金莲的妖娆泼辣,别有一番风韵。
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先是沉迷宋慧莲,后又烦恼诸事,倒冷落了她这房,心中不由得一动,生出几分旧情与新鲜感来。
念及此,西门庆计上心头。
“心肝,你快再看看箱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都一并拿出来我看看。”
孟玉楼不知是计,又将头埋进箱笼里翻找其他可用之物。西门庆笑着凑上前去,并不看箱子,反而从后面轻轻掀起了她的裙摆,手指不安分地探了进去,贴在她耳边低语道:
“我的心肝,你这箱子里果然都是好东西。只是前些日子被那没福气的短命鬼遮了眼,竟冷落了你这个可人儿。让我瞧瞧,这里还藏着什么更好的‘宝贝’没有?”
孟玉楼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得身子一僵,手中动作顿住,脸上飞起红霞,低声嗔道:
“官人!这青天白日的……丫鬟还在外头呢……”
她嘴上推拒,身子却有些发软。
她怎会知在这府中立足不易,西门庆的宠爱便是最大的依仗,自己虽不像潘金莲那般争宠,却也绝不能失了这份雨露恩泽。
加之西门庆许久不来她房里,此刻这般亲热,她心中亦是半推半就。
西门庆见她并未十分挣扎,只是羞赧,更是兴致勃发,哪里还顾得什么白日青天?
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调笑愈发不堪:“怕什么?你我院门关着,哪个敢来聒噪?今日定要好好疼你一番,以慰我这多日的相思之苦……”
孟玉楼挣扎不得,或者说也并未真心想要挣扎,最终也就半推半就,软倒在箱笼之旁,任由西门庆胡天胡地起来。
衣裙委地,与那散落在地的五彩蟒衣混杂一处,满室春光,掩盖了方才寻礼的正经,只余下欲望的气息悄然弥漫。
潘金莲在自个儿房里对镜理妆,越看越觉得头上那支旧珠钗有些黯淡碍眼。
她想着西门庆近日得了各处铺子上缴的银钱,手头宽裕,便盘算着去找他讨几钱金子,打一支时新花样的珠钗戴。
收拾妥当,便袅袅娜娜地往西门庆常去的书房寻去,却扑了个空。
问及小厮,小厮支支吾吾,只说爹方才往后边去了。潘金莲何等机敏,见小厮神色有异,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定是又钻到哪个妻妾房里玩耍去了!她也不等了,挨个院子寻摸过去。
走到孟玉楼房外,但见院门虚掩,静悄悄的,连个看门的丫鬟也无。
潘金莲心下生疑,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凑到窗前。里面隐约传来些不寻常的响动,似是喘息,又夹杂着低语娇吟。
她心中一动,好啊,果然在这里!这孟三儿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装得一副贤良模样,背地里竟也是这等风骚,大白日青天的就弄上了!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窗缝,仔细偷听起来。
只听里面西门庆喘息粗重,似是极为受用,口中含糊赞道:“我的好姐姐,你这身子……真是软玉温香,比那……”
他话未说完,便听得孟玉楼带着几分羞怯与喘息的声音打断道:
“官人快莫说了……妾身笨拙,哪里比得上……比得上五娘那般知情知趣,会伺候官人……”
哼,算你有点自知。潘金莲心里冷哼。
里头西门庆正在兴头上,闻言便道:
“哎!提她作甚?她那等是烈火烹油,吃多了也燥得慌。你这样的,恰似那春雨润物,别有一番青涩滋味,正对我的心意!我就爱你这般……”
这话听得潘金莲不高兴了,后面的话愈发不堪入耳,夹杂着孟玉楼似拒还迎的低呼。
窗外的潘金莲听得真切,心里大骂:这没良心的贼汉子!昨日还在我身上百般恩爱,今日就嫌我“烈火烹油”了?喜欢青涩的是吧?
到时候别酸掉了你的老牙!
她不再听那屋内的淫声浪语,悄悄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孟玉楼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