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比的喧嚣已然散去，留给林薇的除了一身尚未好利索的瘀伤，便只有掌心那几块微薄却沉甸甸的下品灵石。
奖励发放处那位师兄鄙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仿佛在说“走了狗屎运的废物”。
林薇沉默地将灵石收入怀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收获，甚至不够兑换一瓶最基础的疗伤丹药。
她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默默完成每日份的杂役——清扫藏经阁外围的石阶。
藏经阁乃宗门重地，自有内门弟子看守，她们这些外门杂役，连踏入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围做些洒扫事宜。
此刻，夕阳西下，给巍峨的阁楼披上一层惨淡的余晖，也拉长了林薇孤单忙碌的身影。
石阶冰冷，她的心却比石头更冷。
小比中的侥幸晋级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改变，反而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内门弟子、甚至与外门那些稍有背景或天赋的弟子之间，隔着怎样一道天堑。
自身这破损的灵根和低微的修为，更是让她寸步难行。
“诶，听说了吗？北面那个‘迷雾林’最近好像不太平。”两个外门弟子边闲聊边从旁走过，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显然没将一旁扫地的林薇放在眼里。
“何止不太平！听说里头那处‘幽寂秘境’快要自行开启了！好些内门的师兄师姐都摩拳擦掌，准备进去碰碰运气呢！”
“幽寂秘境？”先前那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低，“那不是几十年才随机开启一次的低阶秘境吗？听说里面虽有些年份尚可的灵草，但危险也不少，上次开启就折了好几个外门好手进去……”
“高风险高回报嘛！听说里头可能有‘凝露草’！”
“凝露草？那个能温养经脉、对修复灵根损伤有奇效的凝露草？”
“可不是嘛！不然哪能吸引内门的人？不过咱们也就想想罢了，那地方，没点实力进去就是送死……”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暮色里。
林薇握着扫帚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凝露草！
这不正是她目前最迫切需要的吗？
若是灵根得以修复，吸纳灵气的速度便能加快，修为提升才有望，才真正有了一丝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挣扎求存的资本！
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关键词‘凝露草’。根据数据库比对，该灵草确有一定概率存在于所述‘幽寂秘境’中，对宿主当前状况有积极效用。警告：该秘境被评估为低阶危险区域，但对宿主当前战力而言，危险系数极高，生存率预估低于30%。”
低于30%的生存率……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但旋即，一股更强烈的不甘涌了上来。
留在外面，就能安全吗？
在外门这倾轧的环境中，她就像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那所谓的“安全”，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慢性死亡而已。
去秘境，是险中求活；不去，是坐以待毙。
这选择，似乎并不难做。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晚风，胸腔里那颗被现实反复捶打却仍未彻底死去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回到那间简陋得四处漏风的住所时，天色渐暗。
同院子的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小比的见闻，看到林薇进来，说笑声顿时小了些，目光各异，有漠然，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尽管她赢得狼狈，但毕竟是晋级了。
林薇谁也没看，径直走入自己那间小屋，默默坐下，开始盘算。
去秘境，光有决心不够。她需要准备。
她凝神唤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系统界面。
积分栏里，数字可怜得令人心酸。
小比晋级奖励的那点积分，加上平日抠抠搜攒下的，总共也不过一百出头。
神识扫过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兑换列表。
【初级敛息符】：能在短时间内一定程度上遮蔽自身气息，避开低阶妖兽或修为不高者的探查。售价：50积分。
【金疮药（低品）】：对外伤有初步愈合效果。售价：20积分。
【回气散（劣品）】：微量恢复灵力。售价：15积分。
【基础解毒丸】：可解常见低阶毒素。售价：25积分。
【简易陷阱制作指南（一次性）】：售价：10积分。林薇的手指在虚拟屏上划过，眉头紧锁。每一样都看似有用，但每一样都如此昂贵。积分根本不够全部兑换。
“卷卷，”她在心中默问，尝试着与那稚嫩却生硬的系统意识沟通，“有没有更……实惠点的选择？或者，有没有关于那个幽寂秘境的更详细资料？”
系统的回应带着一丝微妙的、仿佛能量不足的滞涩感：“资料库检索中……幽寂秘境，低阶秘境，环境复杂，多迷雾，常见一阶妖兽‘腐牙狼’、‘影爪猫’，可能存在少量二阶妖兽‘岩石傀儡’。植被茂盛，瘴气偶发。核心区域可能存在未知干扰，探测不清。”
它顿了顿，接着道：“根据宿主现有积分，推荐优先兑换【初级敛息符】与【金疮药】。生存为首要目标。另，系统可提供‘赊欠’服务，但利息高昂，且需下次任务收益优先偿还，强烈不建议宿主当前使用。”
赊欠？林薇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见识过现实世界高利贷的可怕，这系统的高息，恐怕只会更甚。
必须精打细算。
她目光再次扫过列表，最终一咬牙。
“兑换【初级敛息符】一张，【金疮药】一份。”
光芒微闪，积分瞬间扣除70点，重新变回可怜的两位数。
一张材质古怪、笔画黯淡的黄色符箓和一个粗糙的小瓷瓶出现在她的系统储物空间（仅有可怜的一立方米）里。
攻击手段几乎没有，疗伤药也只有一份，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张能暂时藏匿的符箓。
还不够……远远不够。
林薇闭上眼，努力回想。
现实世界里，为了生存，她做过很多零工，甚至跟一个老中医学过几天辨认草药，虽然只是皮毛……送外卖时，为了抢时间抄近路，她也钻过不少城中村的小巷，对危险的直觉和躲避能力，似乎是她唯一值得称道的“技能”？
还有……修仙世界的基础常识包里，似乎提到过几种野外常见的、虽无灵性但能果腹或有些许驱虫效果的凡草？
以及，那套勉强入门，在小比中用来躲闪的【基础步法】……
东拼西凑，这就是她全部的底气。
寒夜里，她悄无声息地起身，避开同屋其他人的注意，走到屋外冰冷的空地上。
就着惨淡的月光，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那套仅有的步法。
动作依旧生涩，甚至因为身上的伤而显得有些踉跄，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每一次腾挪，每一次闪避，都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劲。
她不是在练习，她是在预习，预习如何在危机四伏的秘境里，躲开致命的爪牙。
接下来的两日，林薇变得更加沉默。
她完成了份内的杂役，其余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外门那简陋得可怜的藏书阁角落里——并非翻阅道法典籍，那里不对她开放。
她只看那些最基础的《九州草木杂谈》、《常见地质辨析》、《避瘴须知》之类的杂书，强行记忆着一切可能用得上的知识。
眼睛看累了，就继续去空地练习步法，直到身体疲惫不堪。
期间，她甚至尝试着用捡来的树枝和废弃绳索，按照系统给出的那份【简易陷阱制作指南】的说明，笨拙地模拟了几个小型绊索和陷坑。
结果自然惨不忍睹，不是绳子崩断就是树枝散架。
同院的女弟子们看她这般魔怔的样子，窃窃私语更多了。
“看她那样，难不成还真想去幽寂秘境送死？”
“听说李师兄他们小队打算去碰碰运气，人家可是炼气四层，队伍整齐着呢！她一个一层的废……”
“嘘！小声点！别惹麻烦！”那些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林薇恍若未闻。
她只知道，她没有退路。
出发的前夜，林薇最后一次清点她的“装备”：系统空间里那张符、那瓶药，怀里仅剩的几块干粮和一小壶清水，以及一柄宗门配发的、质地粗糙的铁剑——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的破洞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知道此去九死一生，系统那低于30%的生存率评估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间。
但她更知道，如果不去搏这一线希望，在那位高高在上的真尊眼里，她就连那30%的价值都没有，只是一只随时可以、也注定会被碾死的虫子。
她轻轻抚摸着质地粗糙的铁剑，目光穿透破旧的窗棂，望向北方那片在夜幕下显得更加幽深诡谲的山林方向。
幽寂秘境……
那里有她修复灵根、挣扎求存的唯一希望。
也是她通往更遥远未来，或者更快速死亡的第一道真正险关。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底层杂役的消失。
第二天清晨，当初阳还未彻底驱散晨雾，林薇便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昊天宗外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北部密林的、人迹罕至的小径尽头。
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