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京城西市的巷弄里便已传来零星的脚步声。沈辞一身青色便服,面容隐在宽檐斗笠下,指尖捏着半枚从刺客尸体上搜出的玄铁令牌,令牌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中央是一个模糊的“墨”字,与李嵩家中密信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大人,前面就是周记绸缎庄,据眼线回报,这铺子表面做着绸缎生意,实则与影阁往来密切,掌柜的是个独眼老人,行事十分谨慎。”赵武的声音压得极低,一身劲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腰间的佩刀早已出鞘半寸,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沈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绸缎庄紧闭的木门,门楣上悬挂的“周记”牌匾蒙着一层薄尘,看似生意萧条,可门檐下新换的铜铃却透着几分刻意的整洁。他抬手示意赵武稍安勿躁,自己则缓步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
“听闻贵庄有江南新到的云锦,特来瞧瞧。”沈辞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几分市井气,手中的玄铁令牌在袖中轻轻摩挲,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独眼老人探出头来,浑浊的左眼死死盯着沈辞,右手藏在门后,隐隐握着什么。“客官看着面生,不像常来西市的人。”
“第一次来京城办事,偶然听闻贵庄货好,便过来看看。”沈辞不动声色地侧身,露出腰间挂着的玉佩,那玉佩是从李嵩夫人身上搜出的,上面同样刻着隐晦的“墨”字印记。
独眼老人看到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打开木门,侧身让沈辞和赵武进了屋。屋内光线昏暗,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绸缎,却不见一个客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客官想要什么样的云锦?”独眼老人转身,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可独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要最上等的,最好是能用来绣军机图的料子。”沈辞语气平淡,却字字暗藏机锋,目光则在屋内快速扫视,最终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铜炉上,铜炉里的檀香烧得正旺,炉底却有新鲜的泥土痕迹。
独眼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悄然摸向柜台下的暗格:“客官说笑了,小本生意,哪里有那样的料子?”
“没有?”沈辞冷笑一声,猛地出手,扣住独眼老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痛呼出声,“那这铜炉下的地道,总该藏着些‘好东西’吧?”
赵武立刻上前,一脚踹开柜台下的暗格,里面果然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独眼老人见状,挣扎着想要呼救,却被沈辞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响。
“带我去地道,否则,这把刀就会插进你的心脏。”沈辞的声音冰冷刺骨,眼中的狠厉让独眼老人浑身一颤,不敢再有丝毫反抗。
跟着独眼老人走进铜炉下的地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的地道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右边则一片死寂。
“左边通往哪里?”沈辞沉声问道,指尖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是……是影阁在京城的临时据点,里面有不少弟兄在值守。”独眼老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声音里满是恐惧。
“右边呢?”
“是……是存放货物的地方。”
沈辞盯着独眼老人的眼睛,见他眼神闪烁,显然在撒谎。他冷笑一声,对赵武使了个眼色:“你带两个人守住左边,我去右边看看。”
“大人小心!”赵武躬身应下,立刻招来两名埋伏在地道口的亲信,叮嘱了几句后,便朝着左边的地道走去。
沈辞押着独眼老人走进右边的地道,走了没几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前方的拐角处还散落着几件染血的黑衣,正是影阁刺客穿的服饰。独眼老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如纸。
“这些人是谁杀的?”沈辞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他能感觉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厮杀。
“是……是‘墨’大人,他说这些人办事不力,刺杀苏夫人失败,就把他们都杀了。”独眼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墨’大人手段狠辣,我们都怕他……”
沈辞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个“墨”竟然如此狠厉,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继续往前走,前方出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桌上铺着一张京城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行会、皇宫、军机处等几个地方,每个圈旁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显然是影阁的暗杀计划。
石桌旁的墙角,堆放着不少兵器和毒药,其中一瓶贴着“牵机引”标签的毒药引起了沈辞的注意,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会让人全身抽搐而死,极为阴毒。他拿起毒药瓶,放在鼻尖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墨’现在在哪里?”沈辞转身问道,手中的毒药瓶在独眼老人面前晃了晃,“你要是说实话,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这瓶毒药就归你了。”
独眼老人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不知道‘墨’大人的具体位置,他每次来都戴着面具,来去匆匆,只留下指令。不过,他今天早上来过这里,说今晚要在城外的破庙里与青州的张知府会面,商议如何再次刺杀大人和苏夫人。”
“破庙?哪个破庙?”沈辞追问,心中已经盘算着如何设下埋伏,将这个“墨”和张谦一网打尽。
“是……是城外西郊的土地庙,那里荒无人烟,很少有人去。”独眼老人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辞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亲信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跑了。”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地图,快速收好,转身朝着地道外走去。
回到地面时,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赵武已经等候在绸缎庄外,见沈辞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大人,左边的地道里空无一人,只发现了一些刚熄灭的火堆和散落的兵器,看来那些人已经跑了。”
“意料之中。”沈辞将地图递给赵武,“这是影阁的暗杀计划,你立刻让人去核实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加强防范。另外,传我的命令,让周副将带五百精兵,悄悄埋伏在西郊土地庙附近,今晚我要亲自会会这个‘墨’和张谦。”
“是!”赵武接过地图,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沈辞回到行会时,苏清鸢已经醒了,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脸色也比昨天好了许多。看到沈辞回来,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你回来了?一早就出去,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事?”
“没事,就是去查了些东西。”沈辞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大夫说恢复得很好。”苏清鸢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沈辞沾着泥土的衣摆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是不是又去危险的地方了?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心里有数。”沈辞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将“墨”和张谦铲除,绝不能再让苏清鸢受到任何威胁。他没有告诉苏清鸢今晚的计划,怕她担心,只是陪在她身边,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傍晚时分,沈辞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软剑,悄然离开了行会。赵武早已带着精兵在城外等候,见沈辞到来,立刻翻身下马,躬身行礼:“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周副将带着五百精兵已经埋伏在土地庙四周,只要‘墨’和张谦一到,就可以将他们团团围住。”
“做得好。”沈辞点头,翻身上马,“走,我们去土地庙看看。”
西郊的土地庙果然荒无人烟,庙宇破败不堪,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院内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地上,显得格外阴森。沈辞带着赵武悄悄潜入庙内,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耐心等待着“墨”和张谦的到来。
夜色渐深,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沈辞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朝着土地庙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是影阁的负责人“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青州知府张谦,身穿官服,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墨大人,这次辛苦您了,只要能除掉沈辞那个奸贼,我青州的兵权就可以完全交给太后娘娘,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推翻当今陛下,拥立藩王登基。”张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张知府放心,沈辞活不了多久了。”“墨”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带着几分诡异,“今晚我约你过来,就是为了商议具体的暗杀计划,沈辞此人狡猾得很,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两人走进土地庙,刚坐下,沈辞就对外面使了个眼色。周副将立刻下令,埋伏在四周的精兵瞬间冲了出来,将土地庙团团围住,箭矢如雨般射向庙内,吓得张谦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不好,有埋伏!”“墨”反应极快,猛地起身,手中的短刀瞬间出鞘,挡开了射来的箭矢,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四周,“沈辞,你果然来了!”
沈辞从暗处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墨’,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沈辞,你别得意,就算你今天杀了我,影阁还有无数弟兄,他们会为我报仇的!”“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狠厉,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而且,你以为苏清鸢现在很安全吗?我已经派人去行会刺杀她了,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辞的脸色瞬间一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没想到,“墨”竟然这么狡猾,竟然声东击西,派人去刺杀苏清鸢!他对赵武道:“你带人在这里对付他们,我去行会!”
说完,沈辞转身就想往外冲,却被“墨”拦住了去路:“沈辞,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墨”的身手极为矫健,短刀如闪电般刺向沈辞,招招致命。沈辞不敢大意,拔出腰间的软剑,与“墨”缠斗在一起。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刀剑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火花四溅。
张谦趁机想要逃跑,却被周副将一脚踹倒在地,死死按住:“大人,别跑了,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沈辞与“墨”缠斗了数十回合,渐渐发现对方的招式虽然狠辣,但内力却略显不足。他心中一动,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诱“墨”进攻。“墨”果然上当,短刀直刺沈辞的胸口,沈辞侧身避开,同时手腕一翻,软剑狠狠刺向“墨”的肩膀。
“啊!”“墨”惨叫一声,肩膀被软剑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袍。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强?”
“你以为,就凭你这点伎俩,也想杀我?”沈辞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告诉我,影阁的阁主是谁?你们的总坛在哪里?”
“休想!”“墨”咬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用力捏碎。令牌碎裂的瞬间,一股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让沈辞忍不住皱起眉头。
等烟雾散去,“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滩血迹和一枚破碎的令牌。沈辞脸色阴沉,他没想到“墨”竟然还有这样的脱身手段。他对赵武道:“立刻派人追查‘墨’的下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赵武躬身应下,立刻带人追了出去。
沈辞没有停留,转身朝着行会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生怕苏清鸢会出事。一路上,他快马加鞭,恨不得立刻飞到行会。
赶到行会时,庭院里一片安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打斗痕迹。沈辞心中一松,快步冲进屋内,看到苏清鸢正坐在灯下绣着东西,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显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清鸢!”沈辞快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没事吧?有没有遇到危险?”
苏清鸢抬起头,看到沈辞焦急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啊,一直待在行会里,什么都没发生。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着急?”
沈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墨”骗了。那个狡猾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派人来刺杀苏清鸢,只是为了趁机脱身。他心中的怒火更盛,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个‘墨’,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苏清鸢感受到沈辞的愤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生气了,只要你没事就好。那个‘墨’既然跑了,以后再找机会对付他也不迟,别为了他伤了自己的身体。”
沈辞看着苏清鸢温柔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点了点头,坐在她身边,将今晚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苏清鸢静静地听着,眼中满是担忧,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这时,赵武派人来报,说张谦已经被抓获,经过初步审问,他招认了自己与太后勾结的全部罪行,还供出了荆州太守李达的一些秘密。沈辞心中一动,张谦的招供,对铲除太后余孽又多了一份助力。
他对来人吩咐道:“把张谦押回城西的据点,严加审问,一定要让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另外,通知荆州的巡抚,让他们立刻动手,抓捕李达,切勿走漏风声。”
“是!”来人躬身应下,转身离去。
沈辞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暗暗盘算着。虽然这次让“墨”跑了,但抓获了张谦,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快铲除李达,彻底清理地方上的太后余孽,然后集中精力追查“墨”和影阁的下落,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毒瘤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