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在掌心沁出凉意,青玉箭羽硌着指节。林晚晴指尖摩挲箭身纹路,忽然道:陛下可知,此箭箭簇淬的不是寻常毒药?
李昭眉峰微挑。
她将断箭举至晨光中,箭簇凹槽里残留着暗绿色粉末:三年前太医院录,清漪中的是牵机引,毒发时四肢蜷曲如牵丝。可这箭上的毒......她指尖轻刮粉末,凑至鼻前轻嗅,带着苦艾与曼陀罗的混味,是锁魂散
李昭瞳孔骤缩:你怎会识毒?
她垂眼,掩去眸中惊惶。方才那瞬间,脑中突然涌入无数医书残页,毒草图谱清晰如刻——这是金手指觉醒了?
父亲是太医。她声音放柔,幼时耳濡目染,许是......记起来些。
李昭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她不躲,任那视线在脸上逡巡,忽然咳嗽起来,手帕掩唇时,余光瞥见长廊拐角闪过一抹墨色。
裴琰还在。
她猛地攥紧断箭,力道之大让指节泛白:这两种毒虽都能致命,却分属不同毒系。牵机引需内服,锁魂散可淬箭。若三年前真是同一人加害,为何换毒?
李昭沉默。
她步步紧逼:除非......当年下毒与放箭的,根本不是一伙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太监急促的通报:陛下!御花园西南角发现可疑毒草!
李昭转身便走,龙袍扫过石阶,带起一阵风。林晚晴紧随其后,袖中银簪与断箭相撞,发出细碎轻响。
御花园西南角围了圈侍卫,青石地上摊着株紫色毒草,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银白。林晚晴俯身细看,脑中图谱自动浮现:白薇,可制锁魂散。
她指尖刚触到草叶,突然一阵眩晕。眼前景象扭曲,毒草根部竟浮现出半枚玉佩——与李昭袖中那枚缺口严丝合缝。
金手指再次异动!
她猛地回神,冷汗浸湿后背。抬眼时,正撞见裴琰站在侍卫身后,墨色扇面轻摇,目光落在毒草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裴大人来得巧。林晚晴声音微冷,这白薇喜阴,多生于冷宫墙角。御花园向来洁净,怎会突然冒出?
裴琰折扇轻合:沈姑娘既懂医理,该知此物亦可入药。许是太医院采办时遗落的。
她故作惊讶,那倒要查查采办记录了。毕竟......她话锋一转,锁魂散的配方,除了太医院秘档,就只有......
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裴琰。
李昭突然道:
侍卫领命而去。林晚晴蹲下身,假装整理药草,指尖悄悄在泥土里划了道痕——那是她方才的玉佩纹路。
起身时,她将毒草汁液蹭到李昭龙袍下摆。李昭低头看了眼,忽然抓住她手腕:跟朕来。
穿过月洞门时,林晚晴回头,见裴琰正用银簪挑起那株白薇,簪尾反光刺痛了眼——那银簪样式,竟与她袖中那支一模一样。
养心殿内,李昭将断箭掷在案上:说吧,你到底想查什么?
林晚晴直视他:查三年前的真相。她从袖中取出那枚残玉佩,这半枚玉,陛下何时得的?
李昭盯着玉佩,声音低沉:三年前从你手中取下的。
那另一半呢?
他沉默片刻:不知所踪。
林晚晴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羽毛:陛下可知,方才那株白薇根下,我看见了什么?
李昭抬眼。
另一半玉佩的影子。她一字一顿,若臣女猜得没错,持玉之人,便是放箭者。
窗外雷声乍起,雨珠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
李昭猛地站起,龙袍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中,他盯着林晚晴,眼神复杂难辨:你若不是她......
那我是谁?她反问,一个顶着沈清漪的脸,怀揣着她的记忆碎片,还能识毒辨药的......孤魂野鬼?
他突然攥住她双肩,力道之大让她蹙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挣扎,只望着他,目光清亮:活下去。
雨声渐密,模糊了窗外身影。林晚晴知道,裴琰一定在听。
她轻轻推开李昭的手,拿起那截断箭:陛下若信我,便让臣女查下去。若不信......她将断箭抵向心口,现在就了结,省得日后麻烦。
李昭盯着那截青玉箭,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疲惫:你比她狠。
人总要变的。她垂下眼,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没再逼问,只挥了挥手:退下吧。
走出养心殿时,雨丝沾湿了鬓发。林晚晴摸出袖中银簪,簪尾寒光闪烁——方才在御花园,她不仅看见了玉佩影子,还借金手指窥见了裴琰袖中密信一角,字迹潦草,只辨得二字。
今夜是满月。
她握紧银簪,转身走向太医院方向。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三年前的毒发记录,还有关于的采买账册。
雨幕中,裴琰的身影立在回廊尽头,墨色衣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像一道浸了水的影子。
他没说话,只遥遥望着她,扇骨轻叩掌心,节奏与心跳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