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沙比江南的春雨烈多了,顾御史的马车刚到戍边军营外,就被一阵狂风卷得晃了晃。车帘掀开时,黄沙扑面而来,远处的军营轮廓在风沙里若隐若现,营门口的旗杆上,残破的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和他半月前离开时相比,军营里多了几分沉郁,连巡逻的兵士,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躁动。
“顾大人,赵虎就在营中最大的帐篷里,这几日他天天给老卒们洗脑,说您带回去的军饷被朝廷扣了,还说李大人是被新帝冤枉的。”迎上来的军需官压低声音,脸上满是焦急,“有几个跟李昭当年一起打仗的老卒,已经跟着赵虎了,昨天还差点跟反对哗变的兵士打起来。”
顾御史点点头,让侍卫把马车上的江南特产搬下来——米糕还冒着余温,茶叶用粗布包着,最上面放着一叠孩子们画的画,画里江南的秧田、码头,在北境的黄沙里显得格外鲜亮。“先带我去见老卒们,军饷文书我带了,还有这些东西,都是江南百姓让我带来的。”
军营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老卒。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铠甲,脸上刻着风霜,看见顾御史,眼神里有警惕,也有疑惑——赵虎说顾御史是“朝廷派来安抚的幌子”,可此刻顾御史手里的东西,却让他们想起了江南的家乡。
赵虎也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攥着李昭的旧令牌,脸色阴沉:“顾大人不在江南享清福,来北境做什么?是来替新帝劝我们安分的?我告诉你们,军饷根本没到!顾御史手里的文书,都是假的!”
几个跟着赵虎的老卒立刻附和:“对!我们信赵统领的!李大人当年待我们不薄,现在他被擒,我们不能不管!”
顾御史没急着反驳,而是拿起一包米糕,递到最前面的一个老卒面前:“王老哥,你还记得我吗?半月前我来军营,你跟我说想尝尝家乡的米糕。这是松江府农户刚蒸的,还热着,你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那老卒愣了愣,接过米糕,咬了一口,眼眶忽然红了——这味道,和他在家乡时妻子蒸的一模一样。顾御史又拿起一张画,递过去:“这是城西孤儿院的孩子画的,画的是松江的秧田。孩子们说,等边境安稳了,让你们回江南看看,田埂上的秧苗,长得比去年还好。”
老卒们围了过来,传阅着画和米糕。有人看到画里的码头,想起了自家的孩子;有人咬着米糕,想起了家乡的妻子。之前附和赵虎的老卒,也慢慢低下了头,手里的兵器垂了下去。
“赵虎,你说军饷没到?”顾御史这时才拿出军饷文书,展开给众人看,“这是户部的拨饷文书,上面有印鉴;这是军需官签收的单子,半月前军饷就已经送到军营,分发给各位的银两,都在军需处的账册上记着。你敢说这些都是假的?”
赵虎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抢文书:“你伪造文书,想骗大家!”
“拿下他!”顾御史身后的侍卫立刻冲上去,按住赵虎。赵虎挣扎着,还想喊:“你们别信他!新帝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可这时,一个老卒忽然开口:“赵统领,我昨天去军需处领了银两,跟文书上的数一样。你说军饷没到,是不是在骗我们?”
另一个老卒也道:“是啊,顾大人带了江南的东西,还跟我们说边境安稳了能回家探亲,这要是骗我们,何必费这么大劲?”
赵虎看着围过来的老卒,眼神里满是不甘,却再也说不出话。侍卫拿出锁链,把他锁了起来。老卒们看着被押走的赵虎,议论声渐渐平息,看向顾御史的眼神,多了几分信任。
“各位老哥,”顾御史提高声音,“新帝知道大家守边境辛苦,特意让我带话——只要好好守边,等秋收后,就允许大家轮流回家探亲。江南的百姓,也等着你们回去看看呢!”
“好!”老卒们立刻欢呼起来,之前的躁动和疑虑,全被欢呼声取代。军营里的沉郁散去,连风沙都好像小了些。顾御史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立刻让人写捷报,快马送回江南。
此时的松江府,驿馆里的气氛也格外轻松。林晚晴正陪着新帝看农户送来的新稻穗,稻穗饱满,泛着金黄的光。忽然,驿卒骑着快马赶来,手里举着捷报:“陛下!北境捷报!顾御史已拆穿赵虎的谎话,拿下赵虎,老卒们都愿意继续守边!”
新帝接过捷报,看完后笑着递给林晚晴:“太好了!北境的风波也平了。”
林晚晴接过捷报,摸了摸腰间的“同春”玉佩——玉佩彻底恢复了温暖,之前的刺意和异动,全消失了。她笑着说:“陛下,玉佩也安稳了,看来李昭的余党,总算是清得差不多了。”
“是啊,”新帝望向窗外的秧田,阳光正好,农户们在田里插秧,笑声顺着风飘进驿馆,“民心安稳,天下才能安稳。之前的暗流,不管是李昭的阴谋,还是赵虎的哗变,说到底,都抵不过百姓对安稳日子的盼头。”
正说着,张松年也来了,手里拿着清查盐商旧部的账册:“陛下,江南的盐商旧部都已查清,愿意悔改的,从轻发落;不肯悔改的,已经关押起来。现在江南的盐市、粮市,都恢复正常了。”
新帝点点头:“好。明日咱们再去各村看看,告诉农户们北境平定的消息,让他们安心种粮。往后江南,再也不会有暗流搅局了。”
林晚晴应着,心里忽然格外踏实。她想起从春田藏锋到北营破谎,从李昭的阴谋到赵虎的哗变,每一次危机,都靠着民心和信任化解。她摸了摸玉佩,忽然觉得这枚玉佩的暖意,不仅是预警,更是民心的温度——只要守住这份温度,不管未来有什么风雨,都能扛过去。
夕阳西下,把松江府的秧田染成金色。农户们扛着农具回家,路上还在说着北境平定的消息,笑声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驿馆的灯亮了起来,新帝、林晚晴和张松年坐在灯下,商量着秋收后的安排,窗外的夜色里,只有秧田的沙沙声,温柔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