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灵脉在骨刃相击的瞬间迸出细响，像是琴弦被猛力扯断。
剧痛从左肩蔓延至整条手臂，他却在这刹那看清了影刹瞳孔里跳动的狠戾——那是杀过百人以上的刽子口才有的光，混着对猎物将死的兴奋。
灵魂震荡波。他咬碎舌尖，腥甜漫进口腔，意识却因这刺痛愈发清明。
影刹的双刃已割破他前襟，寒意直刺心口，此时退避只会让后背暴露给青冥的镇界剑。
他喉间溢出低吟，识海深处的九狱塔突然震颤，一道无形涟漪顺着神魂脉络轰向影刹。
影刹的骨刀在离林渊咽喉三寸处顿住。
他刀疤扭曲的脸骤然惨白，像是被重锤砸中太阳穴，踉跄着后退半步。
林渊趁机旋身，归墟剑带起凌厉弧光——这一剑他压了七分力道，却精准斩向影刹持左刀的手腕。
血花飞溅的瞬间，影刹闷哼着侧翻，左腕赫然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右手骨刀本能地格挡，却被剑气震得虎口崩裂，骨刀坠地。
这个以暗杀着称的亲卫此刻额头全是冷汗，盯着林渊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惧意——方才那道震荡波，竟直接冲击了他的神魂！
大人！影刹踉跄着退向青冥所在的高台，左手死死捂住腕间伤口，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林渊没有追击。
他听见了——轰鸣的喊杀声突然炸响在耳侧。
铁衣的战刀劈开执法者的护心镜，溅起的血珠落在他眼角。
那是反抗军从西侧突入的信号，火把将夜空染成橙红，喊杀声里混着铁衣粗哑的吼：弟兄们！
给被镇杀的老周报仇！
青冥的镇界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
他望着混战的方向，嘴角反而勾起冷笑：不过百余人的乌合之众。话音未落，却见铁衣的刀尖挑飞两柄长枪，反手砍断执法者的旗杆，绣着二字的黑旗地坠地——那是青冥亲手授予执法队的信物。
林渊的目光始终锁在青冥身上。
他擦了擦眼角的血珠，归墟剑在指尖转了个圈。
方才与影刹的交锋不过十息，却让他确认了两件事：九狱塔第七层的威能开始自发护主；青冥的注意力，还在天道之井的阵眼上。
林盟主好手段。青冥突然踏前一步，镇界剑指向林渊，但你可知，这灵界的天，从来不是靠剑砍出来的？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锁链从剑尖迸发，链身刻满晦涩符文，在空中扭曲如活物，这是命轮锁链，锁的是你的神魂，你的因果——
锁链缠向林渊脖颈的刹那，他体内传来轰鸣。
九狱塔第七层的青铜门地洞开，一股无形吸力自丹田升起，竟将那锁链生生拽入识海！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看见锁链上的符文在塔前碎裂，化作星屑被吞噬。
青冥的脸色变了。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紧，镇界剑的剑鸣里多了几分焦躁：不可能......这锁链连大乘期修士的神魂都能禁锢！
林渊却在此时笑了。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的力量如潮水漫过经脉，方才断裂的灵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青冥，他一步步踏空而上，衣袂翻涌如战旗，你守着天道之井当看门犬，可知道这井里锁的，到底是蝼蚁，还是......他顿了顿，归墟剑指向青冥眉心，该被锁的人？
青冥的镇界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他挥剑斩出的刹那，林渊脚下的虚空泛起涟漪——那是空间法则被撬动的征兆。
但就在这时，一抹幽蓝微光从林渊袖中飞出，悬浮在他身侧。
那是他在时空秘境中获得的上古剑丸，此刻表面的纹路正缓缓亮起，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远处传来铁衣的怒吼，混着执法队阵脚崩溃的惨叫。
林渊的目光扫过战场，又落回青冥身上。
他能听见九狱塔的钟鸣与心跳共振，能看见归墟剑的刻痕在吸收命轮锁链的碎片后愈发清晰。
而那枚剑丸，正在他身侧轻轻震颤，像是在等待什么。
青冥后退半步，镇界剑的金光开始不稳。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九霄盟盟主林渊，体内有异物镇压气运。
此刻看着那枚剑丸，他终于明白——那异物，根本不是什么气运，而是......
林渊低喝一声，脚下虚空被踏出裂纹。
他身影如电射向青冥，归墟剑带起的剑气撕裂了夜云，露出天际将明未明的鱼肚白。
而那枚剑丸，已在他指尖凝聚成一团雷光，隐隐有雷霆剑核的雏形在其中流转。
青冥握紧镇界剑，却在这刹那，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异响——那是天道之井的阵眼，正在九狱塔的震动下，发出即将崩溃的轰鸣。
林渊的指尖在结印时微微发颤，却非因恐惧——九狱塔第七层的力量如活物般在识海翻涌，每一道锁链崩碎的星屑都化作温热的信息流，顺着神魂脉络冲刷他的灵台。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枚上古剑丸表面的幽蓝纹路正与九狱塔青铜门的刻痕产生共鸣，像两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响。
这是他在时空秘境中冒险三月才悟到的契合点，此刻终于等到了验证的时机。
刹那永恒。他低喝出声，喉间溢出的血珠被剑气卷成细雾。
灵魂投影自识海深处升起，与悬浮的剑丸重叠成半透明的虚影，四周空气骤然凝结成冰蓝色的晶壁。
青冥的镇界剑刚抬起三寸便被定在半空，这位大乘巅峰的镇守者瞳孔骤缩成针尖，额角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蛇——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寿元在晶壁上流淌，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运线。
你...敢困我？青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嘶哑，嘴角渗出黑血。
他能感觉到天道之井的阵眼在后方轰鸣，每一声震动都像重锤敲在他心口——那是他守护了三百年的根本，此刻竟因这小辈的术法摇摇欲坠。
林渊没有回答。
他盯着青冥发皱的道袍下若隐若现的金色护心镜，那里绣着与天道之井同纹的九瓣莲。
三天前破晓传来的密报在脑海闪过：青冥每百年需以自身精血喂养阵眼，护心镜里封存的，是他前九次献祭的本源。此刻晶壁内的时间流速被压至千分之一，正是取那护心镜的最佳时机。
但变故来得比他预想得更快。
青冥的眼白突然泛起妖异的赤金，原本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他的镇界剑突然爆出刺目的光，剑身上的符文竟开始反噬——那是燃烧本源的征兆！
小辈！青冥的嘶吼震碎了晶壁，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向心口，护心镜地裂开蛛网纹，一缕暗金色的血雾从中窜出，融入他的经脉。
林渊的瞳孔在这刹那收缩——那不是普通的本源，是与天道之井绑定的守井誓血，燃烧这种力量，等同于将自身与阵眼一同推入深渊！
林渊本能地旋身，归墟剑横在胸前。
但青冥的掌风已至，那是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的一击，空气在掌前凝结成黑色的漩涡，连空间都被撕出蛛网状的裂纹。
林渊感觉胸口像是被山巅滚落的巨石撞上，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喉头的腥甜喷涌而出。
他被击飞十余丈，撞碎了三尊石狮子，才勉强用归墟剑撑住地面。
青冥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左臂齐肘而断，断口处翻卷着焦黑的皮肉，镇界剑坠地，在青石板上拖出半丈长的血痕。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林渊背后——那里，天道之井的阵眼正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一缕缕混沌之气从中渗出，像毒蛇吐信般舔舐着夜空。
你到底...是谁？青冥的声音发颤，他终于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至高天道降下的神谕：当九狱塔鸣，守井者当自裁以谢罪。此刻林渊体内传来的波动，与神谕里描述的九狱之鸣分毫不差。
林渊抹去嘴角的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个焦黑的掌印，却未伤及心脏。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正在缓缓转动，每一圈都将侵入体内的狂暴灵气转化为修复之力。
方才的退避并非狼狈，而是刻意引青冥燃烧守井誓血——只有这样，阵眼才会彻底暴露破绽。
这才刚开始。他抬起头，眼底的寒芒比归墟剑更利。
远处传来铁衣的暴喝：弟兄们！
阵眼要塌了！
给我砸了那口破井！反抗军的喊杀声骤然拔高，数十道身影如飞蛾扑火般冲向阵眼，手中的武器泛着复仇的光。
青冥猛地转头。
当他看见自己亲手布置的护阵被铁衣的战刀劈开，看见最信任的执法队队长正将旗杆砸向阵眼基石时，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他踉跄着去捡镇界剑，却发现指尖刚触到剑柄，整只手便被阵眼溢出的混沌之气腐蚀成白骨。
不...不——！他的声音里再无往日的冷硬，只剩绝望的嘶吼。
林渊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矿洞塌方时自己蜷缩在碎石堆里的模样——原来再高的位置，恐惧时的姿态都是相似的。
夜风卷起血雾，掠过林渊的脸颊。
他能清晰感知到，九狱塔第七层的青铜门上多了一道新的刻痕，那是吸收守井誓血后留下的印记。
更重要的是，天道之井的阵眼核心，此刻正通过这道刻痕与他的识海相连，像一颗即将熟透的果实，只等他伸手摘取。
青冥突然抬起头。
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赤金色，皮肤下浮现出与阵眼相同的九瓣莲纹路。
林渊心头一凛——这是要与灵界法则共鸣的征兆！
传说中，守井者燃烧全部本源后，能短暂调用灵界本源法则，那是连化神期修士都难以抗衡的力量。
林渊！青冥的声音变得空洞，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毁我道基，断我因果...这灵界的天，会替我碾碎你！他抬起仅剩的右臂，指向林渊，空中顿时凝聚起巨大的法则漩涡，云层被撕开一个黑洞，露出其后泛着幽光的灵界本源。
林渊握紧归墟剑。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在识海剧烈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远处铁衣的喊杀声、反抗军的战鼓、阵眼崩溃的轰鸣，此刻都化作背景音。
他望着青冥头顶的法则漩涡，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