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牵引法诀在经脉中奔涌如潮,精神镇压秘法如重锤般砸向阵眼,魂瓶陡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瓶塞“嘭”地被顶飞,化作一道残影撞在殿顶横梁上,碎成齑粉。紧接着,浓郁如墨的黑气裹挟着上百道凄厉到钻心的尖啸喷涌而出,像是打翻了十八层地狱的闸门——
“嗬啊——!”
“我好恨——!”
“杀!杀了你们——!”
百道怨魂如同挣脱樊笼的疯犬,在三重锁魂融灵大阵的力场中疯狂冲撞。它们形态各异,有披头散发的女鬼抓着自己淌血的头颅,有断了胳膊的兵卒挥舞着半截长枪,还有孩童模样的魂体在地上翻滚啼哭,哭声却比厉鬼嘶吼更渗人。这些魂魄带着生前的执念与怨恨,本能地抗拒着融合,彼此撕扯、吞噬,有的魂体刚撞上另一个,就被对方一口咬掉半个肩膀;有的则抱着同类的脖颈,用指甲抠挖对方的魂核,黑雾飞溅,怨气翻腾得如同沸腾的墨汁。
整个偏殿瞬间化作森罗鬼域,烛火全被怨气冲得熄灭,只有阵法边缘的幽冥铁线条泛着幽蓝冷光,勉强勾勒出空间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种类似腐烂草木的腥臭,那是魂魄被撕碎时散发出的气息。
“稳住心神!”江雪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在我识海中炸开,“按‘涡流’模型引导!左手无名指魂力加重一成,引着北侧七道怨魂往中轴靠!”
我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视线穿透混乱的黑雾,看清那些怨魂冲撞的轨迹——果然如玉简记载,越是抗拒融合,它们的运动轨迹就越接近无序的布朗运动,必须用魂力丝线强行“编织”出一道漩涡,让它们顺着涡流旋转,在离心力与向心力的拉扯中被迫交融。
指尖魂力骤然加重,如同在狂暴的河流中投下一道暗礁,北侧那七个正抱团撕咬的怨魂果然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踉跄着往阵法中央偏了半尺。但这举动也彻底激怒了它们,其中一个穿着官服的怨魂猛地转过头,腐烂的脸上只剩一只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另外六道怨魂朝我扑来!
“找死!”苏娜的冷哼在东侧响起,幽蓝煞气如长枪般刺出,瞬间将那官服怨魂钉在阵法边缘的槐木心上。煞气顺着槐木心的纹路蔓延,结成一张冰网,将另外六道怨魂也兜在里面。官服怨魂疯狂挣扎,半个身子都被煞气冻成冰碴,却依旧用那只独眼怨毒地瞪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西侧怨气溢出来了!”雨玲珑的声音带着急促,玄阴重水形成的水幕突然剧烈波动,西北角鼓起一个大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撞破出去。她操控着水流疯狂挤压,水幕上的银光忽明忽暗,“是个孕妇怨魂,肚子里还裹着个小鬼,怨气太杂,镇不住!”
“用‘缚灵结’!”江雪的身影在阵法上空闪烁,她的邪异力量化作无数细针,精准地刺入那孕妇怨魂的魂体,“刺她膻中穴对应的魂核位置!别伤了小鬼,那是纯粹的生怨,留着有用!”
雨玲珑依言照做,玄阴重水突然凝结成一根晶莹的冰针,“噗”地刺入孕妇怨魂的腹部。那怨魂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肚子里的小鬼虚影猛地探出头,却被冰针散发的寒气冻住,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小手。孕妇怨魂的挣扎瞬间弱了下去,被水幕重新裹回阵法中央。
我趁机加大魂力牵引的力度,双手在胸前结出复杂的印诀。随着法诀变换,阵法中央的幽冥铁线条亮起不同的符文,有的发出吸力,有的释放推力,在百道怨魂之间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力网。那些原本杂乱冲撞的魂魄,渐渐被力网“梳理”,开始沿着顺时针方向旋转,虽然依旧在互相撕咬,但轨迹已经被强行纳入涡流的框架。
上百张扭曲的面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嘶吼,有的在诅咒。一个穿嫁衣的女鬼被涡流甩到我面前,她的脸一半腐烂一半明艳,伸出惨白的手想抓我的脚踝,却被阵法边缘的幽冥铁光芒弹开,化作一缕黑烟又被涡流卷了回去。她看着我,腐烂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呀”的一声轻呼。
我们四个都被这声打断,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蛟蛟不知何时扒在门框上,小脑袋探进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阵法里光怪陆离的景象:幽蓝的煞气锁链,漆黑的水幕屏障,惨绿的邪光符文,还有中央那团翻滚不休、不断变幻面孔的黑雾。她眨了眨眼,小尾巴在身后轻轻晃了晃,小声嘟囔:“你们这是……在炒菜呀?”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魂力丝线瞬间紊乱,涡流猛地一滞,好几道怨魂趁机冲撞阵法边缘,幽冥铁线条发出“咯吱”的呻吟,差点崩裂。苏娜的煞气锁链也松了半分,被钉在槐木心上的官服怨魂趁机挣脱一只胳膊,朝蛟蛟的方向抓去!
“胡闹!”江雪厉喝一声,邪异力量化作巨掌拍向那只胳膊,将其拍成黑雾,同时瞪向蛟蛟,“出去!”
蛟蛟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却没走,反而指着阵法中央的黑雾,对雨玲珑说:“玲珑姐姐,你看那团东西,滚来滚去的,还冒泡呢,不像是炒菜……”她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倒像是炼丹!把好多东西扔锅里,烧啊烧的,最后变成一个新玩意儿!”
雨玲珑操控着水幕补住刚被撞开的缝隙,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魂力波动都乱了半分:“好像是有点像……不过炼丹哪有这么吵的?”
“吵才说明炼得厉害呀!”蛟蛟一本正经地说,“我上次看丹房的老道炼丹,炼出极品丹的时候,丹炉也‘轰隆’响呢!”
“都闭嘴!”江雪的声音带着怒意,她的邪异力量正压制着一道即将自爆的怨魂,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再分心,让它们冲出来,第一个把你这小丫头片子撕碎!”
蛟蛟被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却还是扒着门框不肯走,好奇地盯着阵法中央。
苏娜冷哼一声,煞气锁链猛地收紧,将官服怨魂彻底冻成冰雕,语气冰冷:“炼丹?火候太燥,怨气太烈,依我看,分明就是一锅乱炖——把一百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扔锅里,硬煮成一锅糊糊!”
“乱炖”这个词虽然粗糙,却莫名贴切。我看着那些在涡流中不断被撕扯、糅合的怨魂,看着它们的黑雾渐渐交融,看着上百张面孔在其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突然觉得这场景确实像极了在一口巨大的铁锅里,用阴气当柴,用阵法当灶,把这些各怀执念的魂魄当作食材,硬炖成一锅……不知道滋味的“浓汤”。
这锅“汤”显然极难炖熟。又过了一个时辰,我的魂力几乎见底,识海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疼得眼前发黑。苏娜的煞气淡了不少,脸色苍白如纸;雨玲珑的水幕也从漆黑变成了深灰,显然玄阴重水快要耗尽;江雪的邪异力量波动越来越弱,嘴角的黑血又多了几分。
就在我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在偏殿内炸开!
阵法中央那团翻滚的黑雾猛地向内一缩,所有的嘶吼、冲撞、光芒瞬间消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偏殿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与死寂,连我们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成了……还是败了?”我瘫坐在地,浑身脱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盯着那片绝对的黑暗。
下一瞬,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单个怨魂都要强大、都要精纯,却也更加诡异和混乱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猛然苏醒,自那坍缩的黑暗奇点中轰然爆发!
“嗡——!”
黑色的冲击波以阵法为中心扩散开来,幽冥铁线条瞬间亮起刺眼的蓝光,槐木心爆发出冰蓝火焰,雨玲珑的水幕被这股力量撑开,却顽强地没有破碎。偏殿内的黑暗被驱散,我们终于看清了阵法中央的景象——
魂瓶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一人高、悬浮在半空中的诡异存在。
它通体由浓稠如墨的黑雾构成,黑雾中流淌着暗紫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液。没有固定的形态,上半身时而化作模糊的人形,时而分裂成无数触须,下半身则如同散开的裙摆,在半空中缓缓飘荡。最诡异的是它的“脸”——上百张不同的面孔在黑雾中交替浮现,老人的皱纹、孩童的稚颜、女子的哭靥、男子的怒容……痛苦、怨恨、愤怒、疯狂、绝望,每一种情绪都被放大到极致,在那团黑雾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
一股令人心悸的怨念和强大的魂力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一圈圈地扩散开来,撞在幽冥铁阵法上发出“嗡嗡”的回响。
百面摩罗!
我们……真的成功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衫,看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造物,心中五味杂陈。有成功的狂喜,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对这新诞生凶物的本能警惕。这东西凝聚了百道怨魂的执念,它的力量有多强?它会听我的命令吗?还是说,我们只是造出了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
苏娜捂着胸口,煞气微弱地波动,显然耗损极大,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百面摩罗,随时准备出手。雨玲珑靠在水幕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却还是操控着仅存的玄阴重水,将我们护在身后。江雪飘落在我身边,擦去嘴角的黑血,看向百面摩罗的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凝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百面摩罗缓缓地“转动”身体,黑雾中所有的面孔突然静止,上百双空洞漆黑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们。没有焦点,却仿佛能洞穿灵魂,将我们的虚弱与警惕尽收眼底。
死寂再次笼罩偏殿。
下一刻,百面摩罗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上百张面孔同时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