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长宁殿外的晨雾早已消散,此时夜幕降临。凌惊鸿站在长宁殿外的台阶上,手藏在袖子里,捏着帕子来回搓动。那帕子泡过毒液,硬邦邦、冷冰冰的,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她当下处境危险。
她心里明白,今晚苏婉柔设的夜宴就是个圈套。与其在暗处被人算计,不如主动入局,亲手撕开那些人的假面具。
“姑娘,这浣衣局小丫头的衣服穿着合身吗?”云珠一边帮她整理裙摆,一边小声嘟囔,“我咋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您走路都比那些小丫头有气质。”
凌惊鸿轻轻一笑,小声回应她:“走路好看可杀不了人。”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着粗布衣服,用麻绳束发,还故意在耳垂上抹了点灰。要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谁都会以为她就是个洗衣的小丫头。
“记住,今晚你就装作端酒倒茶的小丫头。”她嘱咐云珠,“别乱说话,别乱看,等我示意你再行动。”
“知道啦知道啦。”云珠撇撇嘴,“我就当背景板行了吧。”
凌惊鸿没再多说,抬脚出了门。
夜色漆黑,苏婉柔府里却灯火通明,远处传来琵琶声,那声音撩拨人心。
她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
这一晚,她不是来享受的。她是为了保命,更是为了查明真相。
帘子轻轻晃动,屋里香气弥漫。
凌惊鸿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尽量避免与人对视。她清楚,自己是新来的下人,容易引人注意,特别是——
“那边那个丫头,过来一下。”
一个慵懒却带有压迫感的声音传来,凌惊鸿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苏婉柔斜靠在软榻上,身着水红色纱裙,眉眼秀丽,嘴角含笑。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场。
“奴婢在。”凌惊鸿低着头回应,端着酒壶走上前。
“你是哪个嬷嬷手下的?”苏婉柔眯起眼,声音甜得发腻,“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娘娘,奴婢是浣衣局刚调过来帮忙的,还没在娘娘面前露过面。”
“哦?”苏婉柔轻轻一笑,“那你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吗?”
“奴婢明白。”凌惊鸿低着头倒酒,动作沉稳。
她一弯腰,便感觉苏婉柔的目光落在她后颈上——那儿有颗朱砂痣。
她心里一紧。
那颗痣,是暴露身份的大隐患。
前世整个皇宫都知道,凌家嫡女生下来就有这颗痣。
她已经尽力遮掩了,可今晚衣领太薄,刚才一弯腰,说不定已经让人起疑了。
“抬起头来。”苏婉柔突然说道。
凌惊鸿睫毛微微颤抖,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慌张。
苏婉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长得倒挺清秀,就是眼神太亮了。”
“娘娘说得是。”凌惊鸿赶紧低头,“奴婢这就退下。”
“等等。”苏婉柔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髻,“你身上……是不是用了什么香?”
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
凌惊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毒香,还混合着西域幻香的气味。凌惊鸿心中一惊,这毒香混合西域幻香的手法,与之前在药渣堆里发现小满尸体时残留的毒物气息一模一样,定是出自同一种制毒手段,可见苏婉柔身边必定有擅长此道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轻轻抖了抖。
藏在银镯里的西域幻香悄悄散发出来,掩盖了她原本的气味。
“奴婢没用香。”她小声回答,“可能是今天打扫库房沾上的味道。”
苏婉柔皱了皱眉,正想问话,被一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这酒壶怎么这么滑手啊!”
“砰!”
周子陵踉跄了一下,酒壶掉在地上,酒水溅了出来,正好洒在凌惊鸿的脖子上。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表哥!”苏婉柔皱着眉看着他,“你又喝多了?”
“我没醉!”周子陵一脸无辜,“我就是……觉得这位小女子有点面熟。”
他说这话的时候,偷偷朝凌惊鸿眨了眨眼。
凌惊鸿立刻明白,他是故意的。她顺势低头,假装慌乱地擦拭脖子,借着湿布把那颗痣擦掉了。
“蠢货。”苏婉柔哼了一声,摆摆手,“还不快收拾干净。”
凌惊鸿趁机退下,心跳却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那一下,差点就暴露了。
而周子陵……
她看着那个还在傻笑的男人,心里头第一次涌起一丝感激。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热闹非凡。
凌惊鸿借着添酒的机会,悄悄绕到苏婉柔身后。
屏风旁边,蜡烛光闪烁不定。
她假装整理屏风,眼睛却盯着苏婉柔的耳坠。
那对铃铛形状的耳坠,内壁隐约能看见一条蛇形纹路,跟她在药渣里发现的碎片极为相似。
她心里一震。
看来,苏婉柔跟北狄,果然有关系。
她正想离开,就听见苏婉柔轻声说:“来人。”
凌惊鸿停下脚步。
“去查查那位小丫环的身份文书,我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她心里一沉,赶紧环顾四周。
出口被两个侍女把守着,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得赶紧逃走。
偏殿,镜子跟前。
凌惊鸿闪身进去,反锁上门,喘了口气,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
脸上没有痕迹,衣服也整齐,只是袖子里的帕子沾了点酒渍。
她低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朱砂不是记号……是烙印。”
她小声自言自语,转身推开侧门。
夜风吹来,吹开了额前的碎发。
她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
她要做的,不只是活下去。
而是一定要赢。
“拦住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惊鸿头也不回,加快脚步,消失在黑夜中。
远处,一只鸟飞了过去,叫了一声。
像命运的钟声,在黑夜里轻轻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