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偏殿逃出来后,凌惊鸿心里就一直搁着云珠的事。天早黑透了,像谁拿墨汁泼了一整片天,整个京城压得喘不过气。天上星星稀稀拉拉,只有一轮红月亮吊在那儿,照得地面发青,死气沉沉。
她贴着墙站着,手心全是汗,袖子里死死攥着半片银铃。碎片割进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她没感觉。脑子里全是云珠——那张脸笑得不对劲,明明该哭的,却咧着嘴。萧砌说她没知觉了?狗屁!她咬紧后槽牙,眼一横,贴着墙根快走,得赶在别人发现前把人弄出来。
刚才那场打斗,现在想起来还发懵。脑袋空着,身子突然一僵,血都像冻住了。
“不能再耗了。”她低声说。冷宫的风从背后钻进来,刺骨地冷,脊梁骨一阵麻。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她在铜镜前整了整领子,心跳还是乱的。镜子里的人低着头,看着像个听话的小宫女。可她知道,那双眼睛底下压着火,压着恨。她问自己:“你图啥?”手指摩挲着铃铛碎片,还有点温,好像还带着云珠的体温。
巷口飘来一股味儿,药味混着腥,说不清道不明。她神经一绷,耳朵竖起来,好像听见黑暗里有人 whisper。
拐角站着个戴斗笠的女人。走近了,女人动作轻得像猫,塞了封信过来,转身就走。凌惊鸿一把接住,信到手,人已经没了。地上扔着半截带血的绷带,还热。她弯腰捡,指尖一碰,冷得打了个哆嗦。
信纸发黄,边卷了,字糊了:“子时,永济药铺后院。”这几个字压在胸口,闷得她喘不上气。
抬头人早没影了。风一吹,灯笼晃,影子乱窜。她贴着墙走,脚踩暗处,一步一停。外面酒楼笑闹不停,她却觉得更静了。
绕过死胡同,身后有脚步声。她心一紧,没敢回头,加快步子。那脚步也快了,像踩着她的影。
“谁?”她头皮发麻,“盯上我了?”
猛地拐弯,贴墙站定。那人直直走过,没停。黑衣男人,兜帽遮脸,手里提个竹篮,飘出药味。她皱眉——不像冲她来的。可还是跟了上去。
药铺看着平常,药材摆得乱七八糟。角落那几味药,她认得,不是市面上的货。她放轻脚步,盯着那男人。
男人在门口张望两眼,推门进去了。她站在巷口,心里打鼓。这门后头,恐怕比她想的还深。
“不像是个正经药铺……得进去看看。”
她摸了摸袖里的银簪,深吸一口气,抬脚进门。门“吱呀”一响,药味扑鼻。柜台后头,老掌柜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听见动静也没睁眼。
她穿过前厅,往后院走。院子里种满药草,月光照在叶子上,泛着青光。角落有张石桌,油灯火苗晃。
她发现几株药草和篮子里的一样。果然是个幌子。
刚想靠近,头顶有动静。她猛地抬头,屋檐上站着个人,黑衣蒙面。不说话,冲她招手,一跃上房,没了。
她盯着那地方,眉头拧成疙瘩:谁?想干啥?
犹豫两秒,还是追了上去。屋顶风大,瓦滑,她脚步急,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前头那人始终不远不近,像故意引她。
最后停在一座破祠堂前。那人开口,声音哑:“你来了。”
她盯着他:“说,你是谁?”
那人低头一笑,声音阴:“你不该来。太医院……早不是从前那个太医院了。”
她背脊一凉:“你怎么知道我在查太医院?”
对方沉默几秒:“因为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苏婉柔的事,牵着宫里最黑的那根线。”
她心口一紧,袖里的铃铛碎片轻轻颤。
那人扔下张纸条,落她脚边。她低头一看——“胭脂有毒”。
她猛地抬头,人没了,只剩纸条在风里晃。
“胭脂……宫里妃子用的……我用的……”她蹲下,掏出胭脂盒,凑近一闻。甜腻味冲上来,脸唰地白了——和傀儡术的味儿一模一样。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找到云珠。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把她救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拦住了她。
她抬头,是萧胡。他手里拿着一支步摇,眼神深得看不透。“你要去哪?”他问。
她咬紧牙:“救人。”
他嘴角一扬,笑得怪:“你比我想象的还危险。”
话音刚落,远处鼓声急,接着一声尖叫撕破夜空。有人死了。
这一夜,像掉进无底洞。可她眼里没怕。她攥紧步摇,转身朝宫门冲去。身后是黑,前头——只有一条路,救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