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如轻纱般洒下，穿过茂密的竹叶缝隙，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这片银辉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湿润的泥土之上，形成一幅美丽而又诡异的画面。
整个竹林都被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所笼罩，这种味道久久不散，与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相互交织、融合。此外，刚刚下过雨的泥土也散发着阵阵腥甜味儿，这些复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钻进人的鼻腔之中，令人感到胃部一阵阵地紧缩不适。
此时此刻，顾慎之紧紧地搀扶着身旁的赵佳贝怡，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但这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自于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之后，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后怕情绪。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那个黑影骤然消失的方位，一刻也不肯移开，生怕那可怕的身影会再次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那片原本摇曳不定的树林渐渐恢复平静，不再有任何动静。见此情形，顾慎之才稍稍放松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同时，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将卡在嗓子眼处的污浊之气强行吞咽下去。
“后山……到底咋了？”赵佳贝怡缓过点劲来，声音还有些发虚，抓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敢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块巨石砸在她心上，到现在还沉甸甸的。
顾慎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到一块避风的山石后面，然后轻轻地让她坐在冰冷刺骨的石头上。
由于担心她会被寒冷的石头冻伤，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厚的外套，并用力抖动几下以去除上面沾附的草屑。接着，他将这件温暖的外套铺展平整，当作垫子放在她的身下，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丝舒适与温暖。
那个所谓的泄漏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天然形成的洞穴！
顾慎之的嗓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紧咬的牙关间艰难挤出一般，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憎恶之情：那分明就是 731 部队那群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的畜生所遗留下来的地下掩体入口啊！
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山体滑坡，但实际上却仅仅是一层薄薄的伪装而已。
一旦进入其中，便如同置身于一座错综复杂的巨大迷宫之中——到处堆满了破旧不堪的设备以及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密封罐子，这些东西堆积如山，令人毛骨悚然，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
他恶狠狠地朝着地面吐去一口浓痰，仿佛想要将体内翻涌不止的不适感全部呕出来一般：“老子刚刚才摸到那个入口处呢！
结果一不留神碰到了那群混蛋设置好的破烂警报器，顿时一阵刺耳的‘嘀嘀’声响起，简直震得人脑袋嗡嗡直响啊！
紧接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地方居然直接坍塌掉啦！还好老子反应够快、身手敏捷，撒丫子狂奔起来，这才勉强逃过一劫没有被活埋到下面去，要不然可就要和那些鬼东西一起陪葬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下来喘口气，但与此同时其眼眸之中却是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之色来，随即便继续开口说道：“而且你们知道吗？那里头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见呀！
不过好在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透进来，让我得以匆匆一瞥……当时我看到那些罐子上面竟然全都贴有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标签纸，什么红色绿色之类的玩意儿，看上去就好像是那种装满了致命毒素的糖果似的！”
顾慎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解开时手指都带着点不稳。打开油布，露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筒，银灰色的表面布满划痕，边缘还有几个模糊的日文，看着有些年头了。
筒盖明显被撬开过，边缘都卷了毛边，里面空空的，只剩点灰白色的粉末，凑近了闻，带着股说不出的甜腥气，像腐烂的果子混着铁锈，闻着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赵佳贝怡往前凑了点，还没碰到金属筒，丹田处的空间突然“嗡”地一下炸了，像是被针扎的马蜂窝，排斥感比在柳林屯强上十倍，带着股子不容分说的凶劲，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高浓度的激发剂。”顾慎之捏着筒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不是病毒本身，是‘钥匙’，能把藏在基因里的毒素给薅出来，逼它们发疯。
柳林屯的病突然传得那么快，八成就是有人把这玩意儿撒在水里、粮里了。”他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对着月光看了看，“你看这细度，跟面粉似的，随便往井里倒一勺，全村人都得遭殃。”
赵佳贝怡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冒起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滑：“清水百合？她不光要找我们，还想故意搞出大疫情，把水搅浑？”
“怕是不止。”顾慎之眼神利得像刀，往西南方向瞥了眼，那里的竹林密得像堵墙，“这玩意儿的工艺，不像是四十年代能弄出来的，倒像是……咱们那边的路数，有点超前。
我估摸着，清水百合背后，还有人给她撑腰，那些人也盯着‘时空’这块肥肉，想借着乱子试试水。”
他把金属筒重新包好，塞进怀里，紧紧贴着心口，像是要把那点危险摁进自己的血肉里：“他们怕是想借着疫情闹事儿，一来能定位咱们的踪迹，二来……是想试试这跨时空的‘武器’，到底有多厉害。毕竟，能在不同时空搅起风浪，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话像块冰，顺着赵佳贝怡的脊梁骨往下滑，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忽然想起柳林屯那些躺在病床上的村民，想起孩子们烧得通红的脸蛋，原来那背后，藏着这么深的算计。
他们面对的，不光是过去的烂摊子，还有未来（或者别的什么时空）伸过来的黑手，那些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时间的缝隙，盯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深渊里的回响，从几十年前传到现在，说不定还要往以后荡，像水纹似的，一圈圈扩散，没个尽头。
“得走，现在就走。”顾慎之拉起她，动作干脆得不容置疑，“清水百合的人没走远，说不定正搬救兵，再来就不是几个人了。柳林屯这边暂时稳住了，后面的封堵、防疫，只能交给沈教授派来的人，他们带着专业的设备和药品，比咱们在这儿硬撑有用。”
赵佳贝怡点点头，咬着牙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却硬是没哼一声。她往农舍的方向看了眼，黑沉沉的夜里，只有几点微弱的光在摇曳——是村民们点的油灯，像濒死的星子。心里像被啥东西揪着，有点舍不得，那些刚有起色的笑脸，那些递到她手里的热粥，都还在眼前晃。
“那些村民……”
“我留了信。”顾慎之知道她想说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安稳人心的力量，“写了疫情咋处理，药咋配，藏在祠堂的梁上，只有自己人能找到。
咱们在这儿多待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危险，毕竟，那些人要找的是咱们，不是无辜的村民。”他顿了顿，声音软了点，“佳贝，咱得往前走，前面还有更要紧的事，说不定……能找到彻底了断这一切的法子，总不能让这阴影一直跟着柳林屯，跟着更多人。”
“去哪儿？”赵佳贝怡抬头看他，眼里的迷茫慢慢散了，透出点韧劲儿，像被雨水洗过的草叶，虽弯却不折。
顾慎之望向西南，目光像能穿透层层山影，穿透那些交错的时空壁垒：“滇缅。当年远征军在那儿打仗，小鬼子的细菌战、秘密研究，在那儿闹得最凶，留下的尾巴也最多。我猜，关于这基因武器的底，还有它跟‘时空锚点’的关系，最后那把钥匙，八成就在那儿。”
他想起啥似的，补充道：“小李最后传的信里说，那边的药黑市最近疯得很，磺胺、盘尼西林炒到天价，还出现了些来路不明的新药，说不定就跟这事儿有关，是他们在测试市场反应，也可能是在囤积物资，等着捞一笔。”
滇缅……赵佳贝怡心里一动。她想起大纲里写的，他们后来去支援远征军的情节，那些穿着草鞋的士兵，那些在丛林里穿梭的身影，原来命运的轮盘，早就在往那边转了，只是他们现在才看清轨迹。
“行，去滇缅。”她攥紧了手里的药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管是过去的鬼，还是未来的妖，来了都接着。
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这块土地上的人，好欺负。”为了柳林屯那些刚看到亮的眼睛，也为了所有被战争、被黑暗追着跑的人，总得有人站出来，把这深渊的回响，彻底摁下去。
俩人没回农舍，直接往藏东西的山洞走——重要的仪器、样本，还有攒下的药品，都藏在那儿。顾慎之走在前头，脚步快而稳，像只警惕的狼，时不时回头看看她，确认她跟得上，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山洞里潮乎乎的，石壁上渗着水珠，顾慎之用带来的油布把东西一件件裹好，打了个结实的包，往背上一甩，分量不轻，压得他肩膀往下沉了沉，却硬是挺直了脊梁。
赵佳贝怡也没闲着，把剩下的抑制因子分装成小瓶，塞进贴身的布袋，能多带一瓶是一瓶，谁知道前面的路上，会有多少人等着这救命的东西。
离开山洞时，天快亮了，东方泛起一层鱼肚白，把远处的山尖染成了粉紫色，像姑娘脸上的胭脂。他们没走大路，专挑小路，踩着露水打湿的草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南方向赶。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却挡不住脚底的热气。
身后的柳林屯，渐渐露出了轮廓，炊烟又升起来了，一缕缕的，在晨光里飘得很远，像扯不断的线。村里的狗叫了两声，接着是鸡啼，清亮的声音划破晨雾，新的一天，终究是开始了。
赵佳贝怡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跟着顾慎之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前方的山林。前路是更深的雾，更险的坎，深渊的回响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但她手里攥着药瓶，身边有他，心里那点从柳林屯抢回来的微光，还亮着，没灭。她知道，只要这光还在，就总有走出迷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