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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容易慧简直像只出了笼的小鸟,带着风里希在她记忆中最繁华的街区穿梭。

她先拉着风里希钻进了一家网红奶茶店,看着大神第一次吸到满是珍珠和芋圆的奶茶时,那微微蹙眉又略带新奇的模样,容易慧憋笑憋得肚子疼。接着又是火锅店,风里希对那翻滚的红油锅底观察了许久,才在容易慧的怂恿下,优雅地夹起一片毛肚涮了涮,入口后,那双清冷的眼眸似乎都亮了一瞬。

“此界凡人,于口腹之欲上,倒是钻研至深。”风里希放下筷子,给出了一个颇为中肯的评价。

容易慧得意洋洋:“那是!虽然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不能修炼长生,但大家在让自己过得更好、更舒服这件事上,可努力了!” 她指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明亮的橱窗、飞驰的车辆,“你看,虽然也存在贫富差距、社会不公这些不美好的现象,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生存环境、生活便利程度,比起之前那些时期……肯定好太多了吧?至少不用担心随时被妖兽叼走,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病了有医院……”

风里希静静听着,目光掠过玻璃窗外光怪陆离的世界,看着那些行色匆匆却衣着体面、面容各异却大多带着生气的凡人,轻轻颔首:“众生繁衍至此,自辟蹊径,确有其独到之处。吾当年抟土造人,予其灵智,亦未曾料想,未来会是这般光景。”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仿佛透过这繁华都市,看到了人族筚路蓝缕、薪火相传的漫长岁月。

吃饱喝足,容易慧又兴致勃勃地要带风里希去体验更“现代”的交通——过马路,近距离感受车流。

然而,当她拉着风里希站在斑马线旁,看着绿灯亮起,周围汽车轰鸣着启动或穿行时,却意外地发现,身边这位尊贵无比的上古大神,脚步似乎……凝滞了一瞬?虽然风里希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容易慧敏锐地感觉到她周身的气场有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哈哈,希希姐,你该不会是……怕这些铁盒子吧?” 容易慧忍不住想得瑟一下,终于有地方能“碾压”大神了!

风里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容易慧瞬间收敛了笑容。只听大神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嫌弃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道:“非是惧怕。此物排放之气,污浊刺鼻,令吾不喜。”

容易慧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对啊!女娲大人是人身蛇尾的大神,本质上更贴近古老的、自然的神只,甚至本身就可能带有一些蛇类的特性,汽车尾气那种混合着汽油和废气的刺激性味道,对她来说,恐怕就跟普通人闻到极其浓烈恶臭差不多!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容易慧立刻道歉,赶紧拉着风里希快速穿过马路,远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清净、绿植更多的步行街。“我们不走那边了,这边空气好!”

风里希没说什么,但周身那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确实消散了。

两人沿着步行街慢慢走着,容易慧还在叽叽喳喳地介绍着两旁的店铺,试图弥补刚才的“失误”。不知不觉间,她们拐过几个弯,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有些熟悉。

当容易慧抬头,看到前方那个十字路口,以及路口不远处那家熟悉的社区小超市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就是这里。

她当初就是在这里,为了救那个突然冲出来的老人,被来不及刹车的汽车撞飞……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褪去,车水马龙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阳光依旧明媚,但落在容易慧眼中,却带上了一种不真实的晕染感。

她独自一人,缓缓走到人行道的边缘,望着那个车来车往的路口。

眼前不再是现代的街景,一幕幕属于“易慧”——那个没有家人、没有依靠的孤儿的记忆画面,如同无声的电影般在她眼前飞速掠过:

孤儿院里,因为瘦小被其他孩子抢走唯一的糖果,她只能躲在角落默默舔着嘴角的甜味,看着院长妈妈忙碌疲惫的身影,知道她无法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的委屈……

中学时期,她趴在昏暗的灯光下拼命刷题,因为她知道,只有成绩优异,学校和老师才会为了升学率而多给她一些关注和庇护,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和价值”……

工作后,她在格子间里熬夜加班到凌晨,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计算着这个月又能攒下多少钱。她没有家可以回,没有温暖的灯光等待,只有银行卡里缓慢增长的数字,能给她一丝虚幻的“拥有”感……

她就像一株无根浮萍,在尘世中随波逐流,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空空落落。直到那场车祸,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的竟然是:也好,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怕死吗?

不,不完全是。

人总会死的。

她怕的,是那种一无所有的空虚,是拼命想要抓住却什么也留不住的无力,是内心深处对“失去”的巨大恐惧。她穿越后,如此珍视容家的温暖,如此害怕秘密暴露,根源不正在于此吗?她害怕再次变得一无所有,害怕这来之不易的亲情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

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

执着于外物,便会被外物所奴役;执着于念头,便会被念头所束缚。

她执着于“拥有”容家的爱,恐惧于“失去”,这份执着本身,就成了困住她的心魔。而属于“易慧”的那段孤独过往,并非需要抹去的污点,而是构成她灵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她之所以成为“容易慧”的根基。

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什么,而是无论拥有或失去,都能坦然面对,不滞于心。

一念通达,豁然开朗!

周遭那层无形的隔膜瞬间破碎,车流声、人声重新变得清晰而真实。阳光温暖地洒在她身上,带着生命的暖意。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风里希。

风里希的眼中,那抹清冷似乎化开了一些,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欣慰。她看着容易慧,微微颔首:“痴儿,既已明了,何不归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容易慧感觉周围的现代景象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一股强大的牵引力自灵魂深处传来。

她突破了。心魔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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