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敲在窗玻璃上,淅淅沥沥的声响里,我摸到枕边多了块叠得整齐的方巾。米白色的棉布上绣着半朵梅花,针脚歪歪扭扭——是林阿婆的手艺,和我衣柜里的梅花裙如出一辙。
“知道今天要下雨吗?”我把方巾揣进兜里,对着空荡的客厅笑了笑。玄关的伞架突然轻轻晃了晃,那把我常用的黑伞慢慢滑到最前面,伞柄上还缠着圈红线,和梅花扣上的红线一模一样。
撑伞出门时,雨丝刚好落在伞面上。走在熟悉的巷口,忽然看见街角的早餐店亮着灯——是我小时候常去的那家,老板娘正对着门口招手:“囡囡,要甜豆浆吗?你阿婆以前总帮你留着热的。”
我愣在原地,老板娘手里的搪瓷杯上,印着朵褪色的梅花。“她……”我刚开口,兜里的梅花扣突然轻轻发烫。雨风裹着股凉意掠过耳边,像是有人在轻声说“去吧”。
接过豆浆时,老板娘忽然从柜台下拿出个纸包:“这是你阿婆去年托我留的桂花糖,说等你回来给你。”纸包上的字迹软乎乎的,是林阿婆的字。我捏着纸包,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仿佛她还站在旁边,看着我接过糖时的模样。
沿着雨巷往前走,路过老邮局时,橱窗里的旧日历停在五年前的冬天——那天我第一次独自出差,出门时发现伞柄上缠着圈红线,口袋里多了块暖宝宝。当时只当是自己忘了收拾,如今才知道,是她悄悄替我准备的。
雨越下越小,我走到巷尾的老书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见我就笑着递来本旧相册:“你阿婆以前总来这儿,说要帮你找小时候的画本。”相册里夹着张我五岁时的画,画纸上是棵槐树,树下站着个穿青布衫的人,领口别着梅花扣。画的背面,写着“囡囡的画,要好好收着”。
我抱着相册走出书店,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巷口,兜里的梅花扣慢慢降温,却留下股淡淡的暖意。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我脚边堆成个小小的圆圈,里面躺着片新鲜的梅花瓣——明明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花瓣却带着清甜的香气。
回家时,推开房门就看见茶几上放着杯温牛奶,杯沿沾着点桂花蜜。厨房的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刚从那里离开。我走到窗边,看见老槐树下的泥土里,冒出了株小小的嫩芽,嫩芽旁边,放着枚小小的梅花扣——和我兜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夜里,我把桂花糖放进铁盒子里,和照片、纸条放在一起。枕边的笔记本翻开着,画着槐树的那一页上,多了行淡淡的字迹:“雨巷的豆浆,还是热的好喝。”我摸着字迹,兜里的梅花扣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我的心跳。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槐树上,嫩芽在月光里轻轻晃动。我知道,她没有离开,她只是化作了雨巷里的风、书店里的旧书、早餐店的热豆浆,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段旧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