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体内部的指示灯稳定亮起，不再闪烁。林深没有动，目光仍停在主监控屏上。南极方向的光斑正在扩大，边缘泛出扭曲的紫晕，像一块布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它不是误报。”苏晚的声音从控制台后传来，手指快速滑过数据板，“三十七颗监测卫星同步捕捉到空间褶皱，曲率变化超出自然阈值四百倍。这不是风暴，是虫洞成型。”
叶知秋站在她身后，盯着量子计算机输出的波形图。两条曲线并列：一条来自三十年前旧报纸扫描件上的模糊图像，标注为“南极异常闪光”；另一条是实时信号。两者频率谐振完全重合，误差小于0.03%。
“三十年前就有人见过。”她说，“那时候还不懂，以为是极光暴走。”
陈峰走进来时脚步沉重，左臂支架发出轻微摩擦声。他看了一眼屏幕，直接开口：“现在出发，还能抢在它闭合前进去。”
“也可能是个陷阱。”叶知秋抬头，“我们不知道另一端是什么。如果这是筛选机制的最后一环，贸然进入等于主动提交答卷。”
“等就是死。”林深终于说话。他走向反应炉接口，将手掌贴上冷却后的金属表面。残留的异能感应网络随即激活，信号通道在高干扰环境下强行建立。卫星画面瞬间清晰——那道光柱已不再是垂直射向太空，而是向内塌陷，形成漏斗状入口。
“王浩改的系统认得这个频率。”林深收回手，指节因用力泛白，“控制器残片第一次脉动，是在七年前航天基地接收到同样信号的时候。他没说出来，但他在准备这一天。”
苏晚调出攻城车能源核心日志。一段未标记的加密记录浮现在界面底部，时间戳正是王浩牺牲前十二小时。内容只有两行代码和一个坐标点：**“响应序列已绑定。目标：归零之地。”**
“他早就知道。”苏晚声音低下去，“他知道我们会来。”
沉默压了下来。空气里没有哀伤的余音，只有一种必须前行的重量。
林深转身走向机库通道：“整备飞船，十分钟后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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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备舱内，陈峰解开作战服袖扣，露出左臂支架连接处的金属接口。他扯掉防护绷带，皮肤下有暗红血丝蔓延，那是高强度负荷引发的微血管破裂。
“你还没恢复。”叶知秋递来一支镇痛剂，“医生建议你至少再休养四十八小时。”
“我听得见命令。”陈峰接过药剂，却没有注射，“也记得承诺。他说过这铁胳膊是他最后一台成品，要经得起星海颠簸。我不去，谁替他验真伪？”
林深从机库深处走来，手中握着一块小型金属铭牌，表面刻着“星铸七号”四个字，背面残留着焊接痕迹。他没说话，径直走向驾驶舱控制台，将铭牌嵌入预留槽位。卡扣闭合的瞬间，机身内部传来一声低鸣，如同回应。
“他走不了的路，”林深看着陈峰，“我们替他走完。”
陈峰低头，重新系紧作战靴。动作缓慢，但每一扣都扎牢。
苏晚抱着工具包进来，肩上挎着录音模块。她把设备接入飞船主控系统，在权限验证界面输入一串私人密钥。系统提示音响起：“生物识别通过，情感唤醒协议加载中。”
“你还留着那个？”叶知秋问。
“他调试攻城车时录的。”苏晚点头，“说是为了测音频共振对金属流动的影响。其实……就是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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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飞程序启动。引擎轰鸣穿透舱壁，地面固定栓逐一脱离。飞船缓缓抬升，穿过大气层屏障时，导航系统突然失灵，航向自动偏移0.7度。
警报未响，但所有操作界面同时黑屏一秒。重启后，机身外壳的量子金属涂层开始自主流动，结构轻微震颤，仿佛某种意识在试探载具的边界。
“不是故障。”苏晚立刻调出底层协议，“是核心在抗拒离轨指令。它在等待确认。”
林深按住控制台边缘，试图以异能介入。可刚凝聚能量，右臂紫纹便剧烈跳动，提醒他体力仍未恢复。
“让我来。”苏晚打开录音模块，按下播放键。
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调响起，音质粗糙，夹杂着机械运转的背景噪音。是王浩的声音，跑调严重，歌词含糊不清，但旋律简单重复，带着一股执拗的欢快。
金属震颤逐渐平息。涂层停止流动，随后缓缓沿着舷窗侧边汇聚，勾勒出一张模糊的脸——圆脸，乱发，右手指尖缺失一节。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笑了一下。
苏晚轻抚舷窗，指尖划过那道轮廓：“浩子，是我们。”
叶知秋望着窗外。城市灯火早已远去，地球弧线在黑暗中弯曲，星空如幕。她低声说：“它认得回家的路。”
飞船重新校准航向，推进器全功率开启。南极坐标锁定，虫洞影像在前方不断放大，空间扭曲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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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位上，林深扶着控制台站立。右臂紫纹退至手腕，脸色依旧苍白，但他没有坐下。舷窗外，那张由金属构成的笑脸渐渐淡去，最后融入机身结构，不留痕迹。
叶知秋坐在科研席位，将最新数据导入量子计算机。屏幕滚动着虫洞内部的能量分布模型，她逐项核对参数，神情专注。
陈峰靠在舱壁，闭目养神。左手搭在枪柄上，肩甲映着金属流动的微光。呼吸平稳，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苏晚站在副控台前，手指悬停在最终确认键上方。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深。
“可以了。”他说。
她按下按钮。
推进系统猛然加压，飞船突破最后一段近地轨道，直扑南极上空。虫洞边缘的引力扰动开始影响机身，金属涂层自动增厚，形成动态防护层。
主屏幕显示距离目标还有二十三分钟航程。虫洞中心的紫光越来越亮，内部结构隐约可见——并非虚空，而是层层叠叠的几何光纹，像是某种巨大装置正在运转。
苏晚忽然注意到能源核心读数异常。量子金属球的脉冲频率变了，不再是随机波动，而是一种规律性震荡，间隔精确到毫秒。
她调出历史数据比对，发现这种节奏与王浩生前最后一次心跳记录完全一致。
“它在模仿。”她喃喃道。
林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空间裂口，右手缓缓握紧控制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道细微血线从掌心渗出，滴落在操作面板上，顺着缝隙流入底层线路。
飞船继续前进。虫洞吞没星光，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