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阁内,灵气氤氲,一如往常。南风长老一袭蓝白道袍,静坐于云台之上,周身气息与整个阁楼的灵韵融为一体,仿佛他便是这方天地的中心。
宋玉轻轻步入,恭敬行礼:“弟子宋玉,拜见师尊。”
南风长老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他目光落在宋玉身上,看向她微微鼓动的袖口,微微一笑:“所为何事?”
宋玉从怀中小心取出那枚粉色珠子,双手奉上:“师尊,弟子是为这珠子而来。大考之后,弟子特来请教师尊,此物可是师尊所制?可是用以引导弟子们凝炼金丹,体悟大道之用?”
南风长老并未接过,只是目光扫过那珠子,淡然道:“器之为物,物为所用,知其然,亦须知其所以然,不必拘泥。宋玉,你入我门下也有些时日,在你看来,修仙一途,所求为何?”
宋玉没想到师尊会先问这个,她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懒散却又坦诚的笑容:“回师尊,弟子……并未有远大志向。当初离家上山,多半是负气,觉得家中规矩拘束,不忍咩啪流离失所,想着外面天地广阔,或许能觅得一线机缘。”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修仙长生?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现在嘛……想着咩啪有此机缘,又这么努力精进,若能借它之助侥幸得道,日后若能云游四海,看遍世间风景;又或学大姐那样,有能力治病救人,造福一方;再或像菜叶长老那样种种果子、像师尊您这样教教弟子,混个逍遥自在,似乎也不错。弟子没想过要争什么天下第一,但求问心无愧,自在随心。”
她话语间并无豪情壮志,却透着一种经过世事后的平淡与真实。
南风长老听罢,不置可否,目光微转,似是看向宋玉的袖口:“你呢?你又如何看?”
袖子微动,咩啪探出半个身子,“宋玉”的声音轻轻传出,带着灵兽特有的直率,却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深思后的沉稳:“我……只是想变强。修行是为了变得更强,战斗也是为了变得更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吸纳更多灵气,学会更强技能,才能…才能实现玉的愿望,也能实现咩啪自己的愿望——和玉一直在一起,变得谁也不能欺负我们,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它顿了顿,补充道,“强大了,才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一切。”
一个求的是“逍遥”,一个求的是“强大”。
闻言,南风长老终于朗声笑了起来,清越的笑声在凝云阁内回荡,引得周遭灵气都微微波动。
“妙哉!妙哉!岂言造化皆弄人,亦是造化钟神秀!”他止住笑声,眼中精光闪烁,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兽,“天地大道,阴阳相生,是谓平衡,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宋玉:“你与灵兽伙伴,一被动一主动,一求外逸一求内强,一柔一刚,看似背道而驰,实则相生相济,互为因果,正合这阴阳循环之理!此非刻意为之,乃天性使然,自然契合。”
“须知,过刚易折,烈则易夭;过柔则靡,弱则易欺。”南风长老语气转为谆谆教诲,“若一味勇猛精进,难免陷入好勇斗狠,刚极易折,反伤道基;而若一味闲散度日,纵然天赋尚可,亦会灵台蒙尘,空耗光阴。然你二人相伴,阴阳互济,方才是长久之道。”
他感慨道:“我所授弟子众多,或痴迷术法,或执着修身,或专研心诀,却无一人如你二人这般,看似平凡,实则暗合天道至理,堪称天作之合!”
宋玉听得怔住,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咩啪这阴差阳错的相处模式,在师尊眼中竟有如此深意。
南风长老语气缓和下来,勉励道:“宋玉,你常自诽天赋平平,却不知天道无私,损有余而补不足。你聪慧机敏,于心性悟性上实乃上佳,更兼宅心仁厚,有济世之怀。专注炼器制药一途,足见你心思玲珑。有咩啪相助,你之修为进境虽非迅速,却也步步为实,未来未必不能有一番大作为,切不可妄自菲薄。”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粉色珠子上,微笑道:“至于此物……你的灵兽伙伴福至心灵,于三件奖励中独独选中它,实乃天命所归,正该为你所用。此珠名为‘转灵珠’,其妙用......”
他看向宋玉,又似看向她袖中的咩啪,意味深长地道:“它或可成为你二人之间独一无二的桥梁与枢纽。具体如何,需你二人以心念合一,共同祭炼,细细体悟其中阴阳流转、灵犀互通的造化之妙。或许……能真正实现汝等心中所愿,亦未可知。”
“世间灵器万千,唯此‘转灵珠’,与汝等相辅相成,世上再无他人能如你二人般,能将其威能发挥至极致。望你二人好生体悟吧。”
言罢,南风长老不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眼,再次入定,仿佛与周遭灵气重归一体。他已点明关键,剩下的,需要她们自己去探索和发现了。
宋玉手握“转灵珠”,心中巨震。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无数疑问,再次深深躬身行礼:“多谢师尊点拨!弟子……定当与咩啪好好体悟!”她感觉到袖中的咩啪也似乎因渴望探求这珠子真正潜力而激动地微微颤动。
宋玉轻轻退出了凝云阁。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又感受了一下袖中咩啪轻轻蹭动的触感,心中一片清明。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但似乎……并非孤身一人,也并非毫无方向。
宋玉手握“转灵珠”,心中波澜起伏,与咩啪心神交流片刻,并未返回住所,而是沿着熟悉的山路,来到了后山那片由她们亲手参与恢复生机的果园。
时值岁末,空气中已带了些许寒意,果园却比往日更为热闹。许多灵兽穿梭其间,忙碌地采集着最后一批成熟的树果,或是衔走干燥的藤蔓与草叶,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储备“口粮”。
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让宋玉因“转灵珠”而激荡的心绪稍稍平复,更觉此地宁静祥和,正是静心体悟宝物的好地方。
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咩啪身形蠕动,再次变作宋玉的模样。两个容貌、衣着别无二致的“宋玉”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相对盘膝坐下。
她们闭上双眼,凝神静气。将“转灵珠”置于二人掌心之间,肌肤相贴,珠子微凉。下一刻,两股同源却又迥异的念力同时缓缓注入珠体。
即使同样修习《玄元纳气真解》与念力术法,咩啪与宋玉的风格也截然不同。咩啪心念纯粹,行事直接,其念力如同汹涌的浪潮,猛烈催动着“转灵珠”内核那奇特的灵力漩涡开始加速旋转,疯狂吞纳周遭果园丰沛的草木灵气;而宋玉心思细腻,善于引导,她的念力则如精巧的丝线,小心探查着被咩啪激发的、珠子内已趋于沸腾的灵力流。
在咩啪的强力催动下,“转灵珠”积攒的精纯灵力是高山流水一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真的如南风长老暗示那般,通过二人相抵的掌心劳宫穴,沿着手三阴经,浩浩荡荡地向着真正的宋玉体内奔涌而去!
宋玉只觉得掌心骤然一热,一股磅礴而温润的暖流沛然涌入,这股力量不似平日修炼时引天地灵气那般需要艰难引导、缓慢渗透,它更像是高山悬瀑,沛然莫御,强势地沿着她的十二正经高速流转。灵气所过之处,脏腑如同被温暖的泉水反复冲刷,经络微微鼓胀,带来些许酸麻,却又异常舒畅。
这股外来的灵潮最终汹涌汇入她腹部的胞中穴(亦称气海,下丹田所在),见无法推进又沿手三阳经返回,如此循环往复。宋玉心头剧震,她精通医理,稍加思索便明悟了其中关窍!
寻常修士修炼,无论是《凝气诀》还是《玄元纳气真解》,皆是以自身神念为引,沟通天地灵气,自全身毛孔进入身体,经由奇经八脉缓慢滋养周身,最终炼化归入丹田。但因后天成长、资质所限,绝大多数人奇经八脉狭窄闭塞,效率低下。
而这“转灵珠”配合咩啪的全力催动,却另辟蹊径!它借助本身已经吸纳饱和的磅礴灵气,和咩啪那远超同侪的念力操控,将海量灵气强行从十二正经这条“主干渠”灌注进她体内,先高效淬炼脏腑、强健正经,再以这股强大的“水势”反向冲击、拓宽那些闭塞的奇经八脉!
虽然此刻仅是初次尝试,效果尚不显着,但宋玉已然预见:长此以往,待她十二正经与五脏六腑被滋养得足够强健,体内灵潮必然能水到渠成,冲开所有关隘,形成完美的大周天循环!届时,她的修炼资质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然而,此法确如南风长老所言,凶险与机遇并存。此法需一人灵力充沛且毫不吝惜为“转灵珠”充能,且消耗自身大量灵气催动,而另一人则需心神凝聚、无比精准地引导流转。二人必须心念相通,信任无间,稍有差池,狂暴的灵潮便可能损伤经脉。
念及于此,宋玉心中感慨万千。师尊所言非虚,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平衡万物;而人之道,往往损不足而奉有余,趋利避害。世间修士,谁能像咩啪这般,心无杂念,甘愿空耗自身修为,只为成全他人?又有几人能像她与咩啪这般,彼此绝对信任,能将性命交托于对方一念之间?
这“转灵珠”,果真唯有她们,才是天命所归之主。
果园的微风拂过,带来灵兽们忙碌的细微声响和草木的清香。两个“宋玉”掌心间的“转灵珠”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灵光,成为这岁末的果园中,一道独属于她们的、充满希望与奇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