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把那包芥末味辣条捏在手里,没撕开。他盯着讲台下那一排排空着的木凳,风吹得门板晃当响。
这地方刚收拾出来,墙角还堆着碎砖。他把滑板靠在讲台边,从腰间取下一个皱巴巴的辣条袋,抖了抖,倒出一座巴掌大的猫形雕像。
石头雕的,线条歪歪扭扭,耳朵一高一低,眼珠子还是用红漆点的。这是阿喵被罚那会儿,一边生闷气一边拿剑气削出来的头一件玩意儿。当时谁都没当回事,只觉得是只丑猫。
李狗蛋把它轻轻放在讲台中央,手指敲了敲滑板边缘。雷劫珠嗡了一声,一道微光顺着板身窜进雕像。
雕像眼睛忽然亮了。
不是强光,是种温润的黄,像夜里亮起的一盏油灯。接着,它的嘴里缓缓吐出一道光弧,在空中画出一条起伏的曲线——sin(x)\/x 的函数图像,正随着看不见的声音缓慢波动。
底下陆续走进来十几个学生,有男有女,穿着杂乱。有人抬头打了个哈欠,看见那道光弧,脚步顿了一下。
“这啥?”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凑近,“还会动?”
没人回答。大家都站着不动,有的绕到侧面看,有的伸手想去碰又缩回来。
李狗蛋没说话,只把手搭在雕像基座上,轻轻一推。雕像转了个方向,图像随之展开,极限趋近于零的过程像水流一样清晰。
“你们也试试。”他说。
几个胆大的上前,指尖刚触到石面,脑子里就浮现出刚才那条曲线的变化过程,连导数怎么推的都像亲眼看过一遍。
“卧槽!”灰袍青年猛地缩手,“我……我懂了?”
其他人立刻围上来。
有人不信邪,用力按下去,结果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手臂往上走,脑袋反而更清醒了。原本背了三天都没记住的法则公式,此刻像是刻进了骨头里。
“真管用啊?”一个扎辫子的女孩小声说,“比听人念书强多了。”
李狗蛋笑了笑,走到另一侧,从辣条袋里又掏出几座小雕像,依次排开。每座形态不同,有的蹲着,有的趴着,全是阿喵那阵子一口气雕的。他挨个激活,刹那间整个教室亮了起来,墙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法则路径,像一张活的地图。
学生们开始动手摸,互相讨论,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最前面,一直没动。他盯着那座主雕像看了很久,忽然抬手,往自己丹田一指,灵力涌出,直接灌进雕像底座。
李狗蛋眉头一跳。
“别硬来。”他开口。
晚了。
雕像瞳孔骤然发红,嘴里的光弧扭曲成漩涡,轰地一声炸开一圈波纹。那男生整个人被吸进去,连叫都没叫出,眨眼消失在原地。
教室瞬间安静。
其他人僵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
李狗蛋一步跨到讲台前,挥手打出三道油印符,封住其余雕像的能量口。光芒一顿,教室温度降了下来。
“都不是吞人的。”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是反馈机制启动了。”
他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残留的能量痕迹。那波动很熟,带着一丝暴躁又委屈的劲儿,像是谁憋了一肚子话非得用剑气写出来。
是阿喵的味道。
他眯起眼。原来这些雕像不止存了法则模型,还把阿喵当时的情绪一块儿封进去了。那孩子不是被卷走了,是掉进了由“阿喵的执念+数学法则”混成的幻境里。
讲台角落传来窸窣声。李狗蛋回头,看见肩头的小橘不知什么时候留下了一个防滑粉囊,用红线系着,挂在雕像后面。
他摘下来,抖了点粉末撒向空中。那道即将闭合的光门颤了一下,边缘变得清晰。
“你当年雕这些,是想被人看懂吧?”他低声说。
没人回答。但雕像的尾巴轻轻晃了半下。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光门。
里面不是黑暗,也不是虚空,是一片漂浮的课堂。黑板悬在天上,写着满篇错题,地板是试卷铺成的,裂缝里渗出红笔批改的“x”。远处有一只巨大的石猫背影,蹲在讲台尽头,手里握着一支比树还粗的朱砂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风里飘着一句话:
“你们根本不懂剑意!”
李狗蛋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试卷突然翻页,露出一行血字:
【补考不合格者,逐出师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光门“啪”地关上了。
石猫缓缓转头,一只眼睛是红漆点的,另一只是裂开的缝,里面闪着数据流。
它举起笔,指向李狗蛋。
地面试卷哗啦啦翻开,无数错题飞起,组成一道旋转的题海屏障。
李狗蛋摸了摸腰间的辣条袋,只剩两包。
他抽出一包,撕开一角。
香味散出去的瞬间,题海停了一秒。
石猫的耳朵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