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穆青的狂吼震得地下室的灯泡嗡嗡作响,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枪口又往前顶了三分,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梅姨的额头,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我为数不多愿意相信的人!我念着你养我一场的情分,对你百般容忍,可你呢?你拿我当猴耍!”
他的眼神红得吓人,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已经被逼到了忍耐的极致。
这些年他步步为营,忍着对穆白的嫉妒,忍着父亲的偏心,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被最信任的人摆了一道,这份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穆总!”
Leo 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往前挪了两步,声音都带着颤音,
“这枪没有消音器,动静太大容易引来麻烦!您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我保证处理干净!”
Leo 跟着穆青多年,知道他向来不屑于亲自动手沾血,可这次显然是真的被气疯了。
他攥着拳头,既怕穆青真的开枪惹祸,又怕自己上前阻拦惹恼了这位主子。
梅姨脸上的决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伤感,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瘫软下来,眼神里满是疲惫与哀求。
“阿青,你和小白,都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我劝不动你回头,也做不到看着你伤害小白,我只能这么做……”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
“看在我给你洗了十几年衣服、煮了十几年饭的份上,你的仇恨,你的野心,都发泄在我身上吧,杀了我,就到此为止,别再为难小白了,好不好?”
穆青端着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枪口在梅姨额头上轻轻晃动。他几次想扣下扳机,指尖都已经碰到了扳机,却始终狠不下心。
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全是从前的画面 —— 小时候他半夜发烧,是梅姨抱着他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冻得自己手脚冰凉却一直给她捂额头;被父亲因为穆白的事迁怒责骂时,是梅姨挡在他身前,说 “阿青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梅姨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笑着说 “我们阿青有出息了”;就连他母亲的忌日,也是梅姨陪着他在墓前坐一下午,默默递上纸巾。
这些画面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冲得他心头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他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赶出去,可越是抗拒,那些温暖的细节就越发清晰。
东西已经没了,杀了她又能怎么样?能把文件变回来吗?能让股东们支持他吗?
不能。
僵持了许久,穆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端着枪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走吧。没有那些文件,我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梅姨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穆青竟然会放她走。
愣了足足几秒,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踉跄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朝着地下室门口走去。灰尘沾在她的衣服上,头发也乱糟糟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Leo 在旁边看得急得不行,皱着眉头快步走到穆青身边,压低声音道:
“穆总!您就这么让她走了?她知道您绑架她、要抢文件的事,要是回去跟穆白乱说,甚至告诉那些股东,您的名声就毁了!而且保险柜自爆,咱们的人手已经被穆白抓住了,他肯定会调查,到时候查到您头上,对您下周的投票太不利了!”
“她不会的。”
穆青疲惫地闭了闭眼,把枪还给 Leo,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
“她从来不会做对不起穆家的事。”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几分冷静,
“从现在开始,替我安排行程,我要一个个见那些有异议的股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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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城郊废弃工厂走回来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刚才枪口抵在额头的冰凉触感,穆青眼里的疯狂,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不知道穆青最后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好歹,她保住了一条命,也保住了那份能护着穆白的筹码。
当她机械地推开穆家豪宅的大门时,一道身影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梅姨!你可算回来了!”
穆白一脸焦急,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显然是担心坏了,他伸手一把扶住脚步虚浮的梅姨,语气里满是后怕,
“你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人接!你卧室的保险柜上午突然爆了,我抓到一个偷偷溜进去的人,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就等你回来问情况!”
“我没事……”
梅姨的声音微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还好穆白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你看看你这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穆白皱紧眉头,扶着她往客厅走,
“那个人我已经让人关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带过来让你问问?他肯定是想偷你什么东西!”
“让他走吧。”
梅姨在沙发上坐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穆白愣了一下,满脸不解:
“梅姨?这怎么行?他偷偷溜进你卧室,明显是有备而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梅姨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
“小白,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看着梅姨神色凝重的样子,穆白心里虽然满是疑惑,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门,里面的布置和父亲在世时一模一样 —— 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书桌一尘不染,连父亲常用的那支钢笔都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穆白有些恍惚,从前他最不喜欢来这里,因为每次进来,不是被父亲说教,就是被责罚,可现在,他却突然有点想念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
梅姨顾不上感慨,径直走到书柜旁那个巨大的地球仪前。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在地球仪底部摸索了半晌,然后轻轻往下一按。“咔哒” 一声轻响,书柜最上层的一块木板突然弹了出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梅姨搬来一把凳子,吃力地站上去,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质盒子,盒子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
穆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几年,竟然从来不知道父亲的书房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梅姨从凳子上下来,走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下,冲穆白招了招手:
“小白,你过来。”
穆白快步走过去,看着梅姨打开那个木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U 盘。
“这是你父亲生前交给我保管的东西,”
梅姨的语气凝重,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
“这里面存着集团所有股东的把柄 —— 有的贪污公款,有的做过灰色交易,还有的甚至牵扯到人命。你父亲说,这是用来防着股东们有异心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拿出来。”
她把 U 盘递给穆白,指尖微微颤抖:
“一周后的股东大会要投票选董事长,有了这个,那些股东就不敢不支持你。他们要是敢反对,这些东西一旦曝光,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穆白接过 U 盘,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 U 盘看着平平无奇,可里面装的东西,却足以撼动 GN 集团的根基。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梅姨:
“梅姨,你怎么突然把这个给我了?这不是父亲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吗?”
梅姨苦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经历了昨天被穆青绑架的事,她已经彻底看清了穆青的真面目。就算有那个用他母亲名义发的誓言,可一旦穆青真的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他有的是办法让穆白生不如死。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拿穆白的安全去赌。
“因为梅姨相信你,也相信你父亲的选择。”
她看着穆白,眼神里满是慈爱,
“既然把集团交给你是你父亲的意思,那无论如何,梅姨都会帮你。”
“梅姨,这也是老头的意思吗?”
穆白心里一阵感动,鼻子有点发酸,没想到,父亲早就为他铺好了后路。
“不是。”
梅姨摇了摇头,语气低沉,
“这东西本来是你父亲用来约束股东的,只要公司平平稳稳,他从来没想过要拿出来用。”
“那你……”
“小白,梅姨帮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梅姨打断他的话,双手紧紧握住穆白的手,眼神里满是恳切。
“梅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穆白立刻说道,语气带着年轻人的直率,
“别说一件事,十件八件我也帮你办!”
“好孩子。”
梅姨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穆白的头发,看着他那双肖似自己母亲的眼睛,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梅姨想让你答应,将来你继承了公司,千万不要对你大哥赶尽杀绝。”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艰难:
“我知道,他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甚至想杀你。可他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你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就算他做错了,也该受到惩罚,但请你留他一条活路。”
穆白愣住了,随即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高兴:
“梅姨!你终于肯相信我了!我就说穆青那家伙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
他激动地挥了挥拳头,又想起梅姨的请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可是梅姨,他都想杀我了,我要是放了他,他以后肯定还会找我麻烦的。”
“我知道。”
梅姨轻轻叹了口气,
“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斗得你死我活。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错了就好,别让仇恨毁了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