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磷光在海面上摇曳,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将夜晚的海湾变成了一个诡异而危险的禁区。林远的禁令让所有人的活动范围被进一步压缩到潜艇附近的狭小沙滩和礁石区。白天的劳作变得更加紧张,必须在光线充足时完成取水、捕鱼和必要的探索。夜晚则是在潜艇舱内或篝火旁轮流守夜,警惕地注视着那片发光的海域,任何不寻常的光影流动都会让神经紧绷。
几天过去,除了那令人不安的发光现象持续存在外,并没有更直接的攻击发生。但这并没有减轻人们的恐惧,反而让那种未知的威胁感在沉默中发酵。阿伦的烦躁日益加剧,他开始更频繁地沿着海湾的礁石区边缘探索,有时会冒险走到更远的地方,似乎想用行动来对抗被困的无力感。小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常常抱着膝盖坐在潜艇舱口,望着大海发呆。凯拉则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那台手摇无线电和日志研究中,试图找到一丝被遗漏的线索,或是等待一个渺茫的回应。林远则像一块礁石,沉默地维持着日常的秩序,检查陷阱,加固防御,分配食物,但他的眼神也愈发深邃,显然在思考着更长远的出路。
这天下午,阿伦又一次沿着海岸线向海湾的东侧探索,那里有一片更加陡峭的悬崖和乱石滩。当他费力地爬上一块巨大的礁石,望向悬崖底部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大哥!凯拉!你们快来看!”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林远和凯拉闻声立刻赶去,小敏也紧张地跟在后面。当他们爬上礁石,顺着阿伦颤抖的手指望去时,也都惊呆了。
在悬崖下的乱石和浅水之间,半埋半露地躺着一艘船的残骸!不是小艇,而是一艘约二十米长、锈迹斑斑的钢铁船只!船体倾斜,大部分没入水中,但部分上层建筑,包括驾驶舱和一根折断的桅杆,还露在外面。船身布满了厚厚的铁锈和贝壳,显然已经搁浅在这里很多年了。最引人注目的是,船尾隐约可见模糊的字母编号和船名,虽然难以辨认,但绝非他们乘坐的客机残骸。
“是船!一艘船!”阿伦几乎要跳起来,“说不定里面有燃料!有食物!有能用的东西!”
希望的火花再次被点燃,甚至比发现潜艇时更加强烈。一艘船,意味着真正的海上航行能力!
四人小心翼翼地攀下悬崖,蹚过齐腰深的海水,靠近那艘搁浅的废船。靠近后才发现,船体的腐蚀比远看更加严重,钢板薄如纸,许多地方已经洞穿。船名依稀可辨:“海风号”,像是一艘旧式的沿海运输船或渔业辅助船。
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完好的舷梯,爬上了倾斜的甲板。甲板上散落着锈死的缆绳、滑轮和破碎的木箱。驾驶舱的玻璃全部碎裂,里面一片狼藉,仪表盘锈蚀不堪。他们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每个角落。
在船员舱室,他们找到了一些腐烂的帆布、几把完全锈死的工具和几个空罐头盒。储藏室的门被卡死,阿伦用撬棍费力地撬开,里面除了一股浓重的霉味,只有一些泡水的、看不清内容的麻袋。
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这艘船似乎比潜艇更加破败。
“去机舱看看!”林远沉声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机舱位于船体后部,入口狭窄,里面黑暗而潮湿。当他们用手电筒照亮内部时,心跳再次加速。一台老式的柴油发动机静静地卧在舱底,同样布满了锈迹,但结构看起来大体完整!更重要的是,旁边连接着几个巨大的燃油柜!
凯拉立刻检查油柜的阀门和油尺。第一个油柜是空的。第二个……当她费力地拧开取样阀时,一股浓稠的、黑乎乎的液体滴了出来!
“有油!”凯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虽然可能变质了,但……是燃油!”
然而,希望很快又被现实打击。油尺显示油柜并未装满,油量可能不足。而且,发动机的状态极差,关键部件锈死,启动它需要专业的工具和大量的维修工作,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许……也许船上还有别的无线电?”小敏小声提醒道。
这句话点醒了大家。他们重新仔细搜索驾驶舱和船员休息室。终于,在驾驶舱一个锁着的柜子里(被阿伦再次暴力撬开),他们发现了一台相对较新的、由蓄电池供电的VhF海事无线电!虽然外壳也有锈蚀,但看起来比潜艇里那台老古董要好得多。
凯拉如获至宝,立刻检查。无线电的蓄电池早已没电,但她发现它可以连接外部电源。船上或许有太阳能板或者发电机?
他们继续寻找,在甲板上一片杂乱中,发现了几块破损的太阳能电池板,显然已经无法使用。但在船尾一个密封较好的小工具间里,他们找到了一台小型手摇发电机,和一堆相对完好的电缆和接口!
“可以试试!”凯拉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这台VhF无线电的功率和频道范围,可能远胜于那台应急电台。
他们将无线电和发电机搬到相对干燥的驾驶舱。凯拉熟练地连接线路,然后开始摇动发电机手柄。仪表盘上的电源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又熄灭了。
“电量不够……或者线路有问题。”凯拉没有气馁,仔细检查着每一个接口,用找到的工具清理锈蚀的触点。阿伦和林远轮流帮她摇动发电机,提供稳定的电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终于,在经过近半小时的尝试后,无线电的电源指示灯发出了稳定的绿光!屏幕亮起,显示出自检程序!
“有电了!”凯拉兴奋地叫道,立刻开始调谐频率。她首先尝试了国际遇险频道VhF ch16。
嘶嘶的电流声中,偶尔能听到极微弱的、遥远的通话片段,像是来自几百海里外的船只,但信号极其微弱,无法分辨内容,更别说建立联系。
凯拉又尝试了其他几个可能的海岸警卫队或商业频道,结果都一样。他们的信号似乎无法有效传播出去,或者根本没有人在这个偏僻的海域监听。
兴奋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有了更好的设备,却依然无法打破这无形的牢笼。
黄昏再次降临,天边泛起晚霞。阿伦不甘心地还在摇着发电机,凯拉则疲惫地尝试着最后一个可能的内存扫描功能,希望能发现船上之前预设的频道。
突然,无线电发出“嘀”一声提示音,屏幕显示扫描到一个存储在内存中的、信号强度较高的频道频率,频道标签是:“hAVEN - EmERGENcY”(避风港 - 紧急)。
“这个频道!”凯拉指着屏幕,“信号很强!是本地存储的频道!”
她立刻将频率切换过去,然后按下发射键:“mayday, mayday, mayday! this is survivor group from flight… we are stranded on an island… position approximately… does anyone copy? over!”
(求救,求救,求救!这里是航班幸存者小组……我们被困在一座岛上……位置大约……有人收到吗?完毕!)
她重复了几遍,然后松开按键,屏息凝神地听着。
听筒里先是寂静,只有微弱的背景噪音。就在大家以为又一次失败时,突然,一个清晰、稳定,但略带电子变音效果的男声传了出来,说的是英语:
“Survivors, message received. Signal weak but identifiable. maintain watch on this frequency. do not disclose your exact position. Assistance… may be possible. Stand by for further instructions. over.”
(幸存者,信息收到。信号弱但可识别。保持在此频率守听。不要透露你的确切位置。援助……可能可行。等待进一步指示。完毕。)
声音戛然而止。
驾驶舱内一片死寂。四个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震惊、狂喜、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
收到了回应!有人听到了他们的求救!
但是,“不要透露确切位置”?“援助可能可行”?“等待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