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部小仙女云芷,身处这场“反造假”风暴的边缘,却以其女性特有的细腻和身处基层的便利,观察着比数据更深层的东西。
她的“影玉”记录,不再仅仅是仙官们疲惫的面容和抱怨,而是开始系统地收集“数据”与“现实”之间那道日益扩大的鸿沟。
她利用雷部内部并不算高的权限,以及多年来积累的同僚情谊和口碑,小心翼翼地调阅着一些被陈卷模型标记为“异常”,但最终或因证据不足、或因阻力过大而未能深入追究的任务档案副本。她将这些冰冷的系统报告,与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现实进行残酷的对比:
【案例甲:七杀谷“清剿”任务】
系统报告: “成功清除盘踞于七杀谷之‘噬魂狼妖’族群(数量预估五十),此妖凶残,常袭扰过往仙旅,吞噬元神。经精密规划,引九霄神雷三道,彻底净化妖巢,消除隐患。任务评定:优。”
云芷实地探访(借口巡查周边雷灵脉): 七杀谷内确实残留着强大的雷击气息,符合报告描述。但她悄悄走访了谷外百里一处依靠采集谷内特有“安魂草”为生的散仙村落。老村长愁容满面地告诉她,谷内的狼妖确实不见了,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受狼妖妖气与雷灵交汇而意外生长的、能安抚心魔的“安魂草”。更糟糕的是,那几道“净化”神雷过于暴烈,破坏了谷内微妙的地气平衡,导致地底阴煞之气外泄,如今村子周围时常出现诡异的“失魂症”,村民变得浑浑噩噩。“仙姑,这……这到底是除了害,还是招了新的灾啊?”老村长的疑问,让云芷无言以对。报告中的“功绩”,在现实中却成了另一场灾难的起点。
【案例乙:江南郡“风调雨顺”季报】
系统报告: “本季度江南郡布雨任务圆满完成,降雨量达标率100%,覆盖均匀度95%,有效保障了春耕及民生用水。百姓感念天恩,信仰愿力提升明显。”
云芷通过相熟的风雨司小吏得知内情: 为了达成那漂亮的“覆盖均匀度”,降雨被严格控制在几个易于监测的大城镇上空,而广大的乡村和山区则被选择性忽视。一位来自江南郡的底层仙吏私下抱怨,他家乡的农田已显旱象,地方土地庙收到的祈雨愿力激增,但这些数据在汇总时都被“优化”掉了。报告里的“风调雨顺”,是建立在牺牲边缘区域利益基础上的“数据平均”。
【案例丙:百草园“淬元丹”原料记录】
系统报告: “本月收获‘七星淬元草’优等品一百株,药性饱满,灵气充盈,已全部入库,作为炼制‘淬元丹’之主材。”
云芷偶然从一位被丹房退回原料而抱怨的百草园老圃处得知: 那批所谓的“优等品”,是园方为了应付考核,使用了某种催生秘法强行提升品相,其内蕴的灵力浮躁不稳,看似饱满,实则炼丹时极易引发药性冲突,成丹率反而下降。老圃痛心地说:“这都是揠苗助长啊!毁了灵草的根本,炼出的丹药也是样子货,长期服用,恐对道基有损!” 光鲜的数据背后,是质量的严重下滑和潜在的隐患。
这些触目惊心的对比,被云芷一丝不苟地记录在“影玉”之中。每一笔记录,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她看到的是一个在数据粉饰下,正逐渐偏离正轨、根基不断被侵蚀的仙界。
与此同时,她也在暗中关注着陈卷那举步维艰的“反造假”努力。她能看到系统中那些不断涌现又被迅速“化解”的异常标记,能感受到来自各部司对效能司日益增长的抵触情绪。她明白,陈卷正面临着一场他几乎不可能赢的战争。
这种认知,让她在记录真相时,更多了一份沉重和急迫。她知道,手中的“影玉”分量正在不断增加,它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几桩造假案例,更是对整个现行管理体系有效性的根本性质疑。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下一个足以让所有谎言都无法掩盖的危机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