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搏动着的球形空间内,无处不在的乳白色光芒仿佛拥有生命,流淌、呼吸,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非人的神圣与恐怖之中。中央那团由有机组织、机械和纯粹能量构成的庞大存在——“母体”核心——缓慢地旋转、变化,其中心的幽暗奇点散发出吞噬一切的空无感,令人望之灵魂战栗。
林凡和扳手如同两只在巨人血管壁上爬行的渺小昆虫,借着巨大能量结构的阴影,心惊胆战地向着那个Λ级权限者指引的小型检修通道口挪动。
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这片活着的空间,或者那个悬浮在空中的恐怖存在。尽管“母体”似乎正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方面对它的斗篷人身上,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意志威压依旧如同实质般挤压着他们的神经。
扳手几乎是在靠着本能和对林凡的盲目信任在移动,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冷汗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物。林凡则全力收敛着眉心的信标波动,将其压制到最低,如同熄火的引擎,生怕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终于,他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个检修通道口。
入口比想象中还要狭窄,被几根粗大的、搏动着的能量导管半遮掩着,内部是向下的、陡峭的金属阶梯,深不见底,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生物能量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机械感。
【…检测到入口…结构:旧时代紧急维护通道,部分与现有生物能量系统融合…】
【…通道向下,通往未知区域…能量读数异常…存在强烈屏蔽及干扰…】
路线图的扫描受到了强烈干扰,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林凡和扳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没有退路了。
林凡率先侧身钻了进去,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扳手深吸一口气,也笨拙地挤了进去。
通道内部异常狭窄陡峭,仅容一人勉强通行。他们扶着冰冷锈蚀的扶手,一步步向下走去,将身后那充斥着非人光芒和威压的核心空间逐渐隔绝。
越往下,周围那种活着的、搏动着的生物能量感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金属和岩石的触感。空气也变得浑浊,带着陈旧的灰尘和机油的味道,那股甜腥的臭氧味淡了许多。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螺旋向下,深入大地的心脏。
就在林凡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尽的下降逼疯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陡峭的阶梯到了尽头,连接着一条狭窄的、水平延伸的金属廊道。廊道两旁是粗糙的、未经修饰的岩石墙壁,看起来像是直接开凿在山体之中。廊道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里的气氛,与上方那先进、非人、充满生命能量的核心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已脱离主要生物能量网络…进入未知结构区域…】
【…检测到强烈的时空扭曲效应及信息扰流…干扰源:前方…】
路线图的提示让林凡心中一紧。时空扭曲?信息扰流?
他示意扳手加倍小心,两人放轻脚步,沿着这条尘封的廊道向前探索。
廊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极其古老的圆形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标识或控制面板,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风格古朴的雕刻,以及一个需要手动转动的巨大轮盘式阀门。阀门上锈迹斑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
门旁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残缺的金属铭牌,上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刻着几个依稀可辨的词语:
【……最终……防线……沉默……守望……】
最终防线?沉默守望?
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凡尝试用手去推动那个轮盘阀门,但它锈死得厉害,纹丝不动。
“扳手,来帮忙!”
两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肌肉绷紧,额头青筋暴起。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廊道中响起,轮盘阀门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被转动了。
一圈,两圈,三圈……
当转到第五圈时,门内部传来“咔哒”一声沉重的机括解锁声。
林凡和扳手后退一步,紧张地看着这扇沉重的古老门扉。
门,缓缓地、自行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陈腐、带着某种奇异檀香和旧纸张味道的空气,从门缝中涌出。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们两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终于……还是有人……找到了这里……”
“……被选中的……‘火花’……”
林凡和扳手浑身一震,骇然失色!
这里有人?!!
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意识!就像……就像“母体”的意识低语,但感觉却截然不同!没有那种冰冷的同化和压迫,反而带着一种无尽的疲惫、沧桑,以及……一丝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温暖?
“谁?!谁在那里?!”扳手紧张地举起霰弹枪,声音发抖地对准门缝。
林凡也握紧了手枪,心脏狂跳,全神戒备。
门,继续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个并不算很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的墙壁同样是粗糙的岩石,但上面刻满了无数复杂无比、层层叠叠的、散发着极其微弱金光的符文和几何图案!这些图案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法阵,将整个石室笼罩其中,散发出一种顽强抵抗着外界同化力量的守护气息。
石室的中央,是一个简单的石台。
石台上,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一个极其苍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者。
他穿着一件早已褪色破烂、却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某种制式长袍的衣物,满头稀疏的白发如同枯草,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老人斑,双眼紧闭,仿佛已经坐化了无数岁月。
然而,刚才那直接响彻他们脑海的声音,分明就来源于此!
老者的身体被数条从墙壁法阵延伸出的、若有若无的金色能量细线连接着,这些细线如同维生系统般,极其缓慢地将微弱的能量注入他干枯的体内,维持着那一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在老者的膝盖上,平放着一本摊开的、由某种不知名金属薄片制成的厚重书籍,书页上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文字。
整个石室,仿佛一个在无尽黑暗和冰冷洪流中艰难维持着的、最后的避难所或灯塔。
林凡和扳手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呆呆地站在门口,忘记了动作。
就在这时,那名苍老得如同化石般的老者,那紧闭的双眼,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是一双清澈得如同婴儿、却又深邃如同星空、充满了无尽智慧与疲惫的眸子。
那目光,平静地、带着一丝欣慰和难以言喻的沉重,落在了林凡的身上。
尤其是……落在了林凡那依旧在微微散发着感应般悸动的眉心。
苍老的嘴唇微微翕动,那直接响彻意识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却依旧微弱:
“……不必紧张……孩子们……”
“……我……是‘守望者’……最后的‘守望者’……”
“……我已经……在此‘守卫’了……太久太久……等待着一缕……能穿透这无尽黑暗的……‘火花’……”
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林凡的一切。
“……你来了……‘源质’的共鸣者……‘母亲’……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