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感到后背的痒意越来越频繁,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蠕动。那种感觉沿着蝴蝶胎记的边缘扩散,带着一种熟悉而令她恐惧的钝痛预兆。月圆之夜,近在眼前。她的心像被人攥紧,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谢凛在客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自从他搬进来,这个家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古旧的纸张味道,淡淡的药草香,还有那些摆在窗台上的古怪物件散发的森冷。沈栀总觉得,它们不仅仅是死的物品,而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暗中窥伺。
门突然被轻轻敲响,吓得沈栀一激灵。
“沈小姐,”谢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时间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沈栀攥紧衣角,指尖冰凉。准备好了吗?她从来就没有准备好过。每一次诅咒发作,都是一场她无力反抗的酷刑。但这一次,谢凛说他能介入。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边。
谢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小木盒,还有几张叠好的黄纸。他换了一件深色的长衫,让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拔。月光从客厅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映在他脸上,让他眉眼间的深邃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
“需要我做什么?”沈栀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莫名叫人安心。“放松。像往常一样,只是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他顿了顿,“胎记的位置,你最好能完全露出来。”
沈栀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完全露出来?那意味着她要脱掉上衣,在他面前露出那块承载了她所有痛苦和秘密的皮肤。这比同居本身更让她感到羞耻和无措。
但后背的痒痛像在催促,一股灼热感开始从蝴蝶的翅膀中央蔓延开来。沈栀咬了咬唇,没有说话,转身走回沙发边。
谢凛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跟着她走进客厅。他将木盒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小巧的工具,有细长的骨针、精巧的玉刀、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粉末。最重要的,是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盛着鲜红的液体,是朱砂。旁边放着一支看起来用了很久的毛笔,笔尖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
沈栀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这些,就是他说的“研究工具”?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什么古老仪式的道具。微恐的气氛瞬间拉满,让她对谢凛的信任开始动摇。他真的只是在“镇痛”吗?还是要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后背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爪子在撕扯她的血肉。沈栀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弓了起来。
“它开始了。”谢凛的声音带着一丝紧迫,但依然沉稳。他走到沈栀身边,“沈小姐,你需要快一些。”
剧痛让她没有时间再犹豫。沈栀颤抖着手,解开上衣的扣子。凉意窜上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把上衣脱下,扔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吊带背心。
谢凛的目光在她后背那块巨大的蝴蝶胎记上停留了几秒。月光正好洒在上面,那块暗红色的印记仿佛在月光下微微发光,边缘像有细密的脉络在跳动。痛苦让胎记的颜色更深,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到沙发上趴好。”谢凛指挥道。
沈栀顺从地趴在沙发上,脸埋在靠枕里。后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和谢凛的视线之下。疼痛越来越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刀子在她体内搅动,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靠枕。
谢凛没有立刻动手。沈栀感觉到他在自己身后站定,似乎在观察什么。她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那么近,又那么遥远。这种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痛苦和脆弱在他面前的感觉,让她感到羞耻,也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承受了。
突然,一抹微凉的触感落在了她后背的皮肤上。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沈栀的身体瞬间僵硬。是谢凛的手指?还是……笔尖?
接着,一种奇异的麻痒感传来,伴随着朱砂特有的淡淡血腥味。沈栀知道,他在动手了。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毛笔蘸着朱砂,在她后背的皮肤上缓慢移动。朱砂的颜色是那么鲜红,在暗红色的胎记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沈栀看不到,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笔尖划过的轨迹。
疼痛依然在肆虐,但奇异的是,随着笔尖的移动,那种疼痛似乎被压制住了,像潮水一样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笔尖划过皮肤的麻痒感,以及一种说不出的酥麻。
谢凛的手指有时候会轻轻按压在她的皮肤上,稳定笔尖的走向。他的指腹干燥而温热,带着一种独特的力道。每一次触碰,都让沈栀的心跳漏一拍。这是一种混合了疼痛、恐惧、羞耻和微妙悸动的感觉,前所未有。
她咬紧牙关,试图忍受剧痛。但当笔尖划过蝴蝶翅膀最疼痛的区域时,那种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因为疼痛而猛地绷紧。
谢凛的手立刻按在了她的肩胛骨上,轻轻地,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忍住,很快就好。”他的声音低沉,像在耳边呢喃,带着一种近距离特有的磁性。
那只手并没有立刻移开。他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蝴蝶骨上,温暖透过薄薄的背心传来,像一只巨大的茧将她包裹。疼痛没有完全消失,但因为他的手和那句轻柔的安慰,仿佛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沈栀感到眼眶发热。多少年了,她独自承受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更没有人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这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支持。这个男人,他带着古老的秘密而来,目的不明,却在这一刻,像一个守护者。
笔尖还在移动,朱砂在她的后背绘出复杂的、她无法理解的符文。随着每一个符文的完成,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就减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感从胎记处升起,缓缓流遍全身。这种感觉,不同于任何止痛药带来的麻木,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镇压”,像是有什么躁动不安的东西,被一股力量强行按了下去。
过程中,沈栀似乎听到了一些奇异的声音。像是遥远的风声,又像是某种低低的耳语,缠绕在耳边。空气中弥漫着朱砂的血腥味、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也许是他的木盒里散发出的),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微恐的元素在寂静的房间里悄然滋生。
她没有睁眼,只敢紧紧闭着,将脸埋在靠枕里,感受后背的变化,感受谢凛手指偶尔的触碰,感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恐惧还在,但随着疼痛的减轻,一种微妙的信任和依赖开始在心底生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笔尖划过的感觉停止了。谢凛的手也从她肩胛骨上移开。后背的温热感还在,剧痛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轻微的酥麻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沈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像是从深海中被打捞上来。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上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好了。”谢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沙哑。
沈栀缓缓地抬起头,从靠枕里抬起脸。她看到谢凛站在沙发边,正小心翼翼地收起毛笔和朱砂瓶。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尤其专注,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他没有立刻看她,似乎在整理思绪。沈栀悄悄地观察他,发现他额头竟然渗出了一层薄汗。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像之前那么平静。
原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吗?
她感到一丝歉意,也感到一丝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那些符文是什么意思?
谢凛将木盒合上,这才转过身看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
沈栀后背的皮肤依然裸露着,感受着空气的凉意。疼痛消失了,但那种被他触碰过的酥麻感还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谢……谢谢你。”她轻声说,声音还有些虚弱。这是她第一次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谢凛看着她,眼神里仿佛有微光闪过。那种微光很淡,淡到几乎看不见,但沈栀却觉得,在那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用谢,”他声音平静,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承诺的镇痛,做到了。”
交易。他说的依然是交易。沈栀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和依赖,像泡沫一样破裂了。她果然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只是个研究者,而她只是他的研究对象。
她勉强笑了笑,撑起身体想去拿衣服。
就在她身体刚要动起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客厅另一侧的落地镜。镜子里,她的背影映照出来,那块巨大的蝴蝶胎记,在朱砂绘成的符文衬托下,显得更加诡异。
而就在胎记的旁边,镜子的边缘,她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像雾一样的影子一闪而过。很淡,快得像幻觉。
沈栀猛地扭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她和她后背的符文。什么都没有。
是太累了吗?还是疼痛缓解后的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镜子。依然只有她自己。
她没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谢凛,在那个瞬间,眼神凝重地扫了一眼镜子的方向。
沈栀裹上衣服,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疼痛虽然消失了,但那种奇异的麻痒感和温热感还在后背萦绕。更让她不安的,是镜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诅咒真的被镇压了吗?还是,仅仅是开始?
她看向谢凛。他已经收好了所有工具,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她觉得,在那个漆黑的蝴蝶胎记下,在那些鲜红的朱砂符文下,隐藏着的不仅仅是她的痛苦,还有更多她无法理解、无法触碰的秘密。
而这个男人,正一步一步地,将她拉入那些秘密的深渊。
沈栀感到一阵颤栗,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未知。
镜子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很轻,很慢,像是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