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门铃就被按得震天响。
刘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顶着鸡窝头冲去开门,门口站着好几个不同制服的快递员。
“好家伙,你这是把人家仓库给搬空了?”
凌天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平静地签收,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搬进宿舍。
拆开的第一个包裹,就是昨天买的粉色高温丝和假发发网。
在刘星好奇的注视下,凌天将工作台清理干净,进入了那种熟悉的,绝对专注的工匠模式。
排针,分层,勾线,打薄。
动作快得像出现了残影,那头乱糟糟的粉色丝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不到二个小时,一顶蓬松自然,完美还原了后藤一里那头粉色长发的假发,就已初具雏形。
最后,他拿出昨天用超轻黏土捏好、并已上色的黄蓝方块发饰,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假发右侧。
那一瞬间,这顶假发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搞定。”凌天拍了拍手,语气平淡得像只是拼好了一个乐高。
“这就……搞定了?”刘星目瞪口呆。
这手艺,快得有点离谱了。
然而,凌天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他看不懂了。
做完假发,并没有继续制作服装,而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抓起钱包和手机,径直朝门外走去。
“干嘛去?”
“买武器。”
半小时后,江城最顶级的一家乐器行。
刘星跟在凌天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奢侈品店的土包子。
墙上挂着的每一把吉他,都闪烁着让他心惊胆战的光泽。
一位穿着马甲,留着艺术家般小胡子的中年店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看起来就不像消费者的学生。
“两位,想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刘星心虚地回答。
凌天却没理他,径直走向了电吉他区的核心展柜。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颜色鲜艳的芬达,最终,停留在一把通体漆黑,镶嵌着金色配件的吉他上。
那是一把吉布森·莱斯保罗定制。
琴身线条优雅而经典,黑色烤漆深邃得如同黑洞,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内敛又致命的危险光芒。
“这把。”凌天指了指,语气不容置疑。
店长的眉毛挑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兄弟好眼光,这是今年的新款,经典复刻……”他熟练地报出一长串专业参数,最后,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优越感,“售价,五万八。”
刘星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八?买个道具?
他看向凌天。
发现凌天正伸出手指,隔着玻璃,轻轻地划过琴身的轮廓。
“我要试一下。”凌天说。
店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把琴很贵重,您会弹吗?”
言下之意,不会弹就别瞎碰。
凌天没有回答。
只是用那双经历过薇尔莉特情感沉淀的,清澈而平静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被轻视的窘迫。
只有一种想要确认一件艺术品的专注。
店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鬼使神差地,竟真的打开了展柜,小心翼翼地将琴取了出来。
凌天接过吉他。
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没有像新手一样笨拙地抱在怀里,而是用一种无比专业的姿态,单手托住琴颈,另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六弦。
“嗡——”
一声低沉厚重的泛音,在空气中回荡。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店长脸上的轻视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错愕。
行家!
这绝对是个行家!
“不用试了。”凌天将吉他还给店长,语气平静,“就要这把,刷卡。”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抱着巨大的琴盒走出乐器行,刘星的脑子还是懵的。
看着走在前面,身形消瘦的凌天,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兄弟了。
前几天还是个忧郁得能滴出水的艺术家,今天就成了挥金如土的摇滚老炮?
回到宿舍。
凌天将那件粉色的运动外套和灰色百褶裙往身上一套,袜子鞋子一穿,戴上刚做好的假发。
一个活生生的后藤一里,诞生了。
他对着镜子,努力做出一个胆怯的表情,但那张脸,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违和的喜感。
没再纠结,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了那价值五万八的琴盒。
他将那把黑色的“凶器”抱在怀里,意识沉入系统。
“兑换,高级电吉他速成卡。”
【叮!消耗人气值十万点,高级电吉他速成卡兑换成功!】
【正在灌输……】
下一秒,海量的知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凌天的脑海。
音阶,和弦,乐理,指法,各种流派的演奏技巧……
无数大师的演奏经验,化作最纯粹的信息,被强行刻入他的大脑皮层。
理论上,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吉他大师了。
凌天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伸出左手,照着脑海中c和弦的指法,朝着琴颈按了下去。
然后——
“嘶!”
一声惨叫,响彻宿舍。
凌天猛地缩回手,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被琴弦勒出三道红印的手指。
痛!
太他妈痛了!
理论知识是灌输进去了,可他的手指,还是那个艺术家的手指!
大脑:“我知道该怎么按。”
手指:“不,你不知道!我好痛!放开我!”
凌天不信邪,再次伸出手,笨拙地调整着姿势,想要把三个手指同时按在正确的品格上。
食指按好了,中指歪了。
中指按好了,无名指又碰到了别的弦。
好不容易三个指头都按住了,右手一拨。
“呲啦——”
一声比指甲刮黑板还难听的闷响传来。
凌天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眼高手低”。
“噗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一直憋着笑的刘星,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笑得瘫倒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拿出手机疯狂录像。
“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堂堂千万粉丝的玉子小姐,手工界的天花板,行为艺术的宗师……竟然被一个c和弦给干趴下了!”
镜头里。
那个前一秒还眼神忧郁,气质超凡的艺术家,此刻穿着一身滑稽的粉色运动服,正抱着一把顶配吉他,跟自己的手指过不去。
一会儿甩甩手,一会儿吹吹指尖,表情痛苦又委屈,像个学走路总摔跤的笨小孩。
何润佳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凌天没有理会那两个无良损友的嘲笑。
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之脑后。
痛就痛吧。
笨拙就笨拙吧。
小孤独不就是这样,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独自一人,忍受着这份痛苦和笨拙,才最终成为吉他英雄的吗?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凌天的懊恼,而是属于小孤独那种混合着恐惧、自卑,却又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不再去想什么复杂的和弦。
而是从最基础的,单音符“爬格子”练习开始。
“哆。”
一个生涩的音符。
“来。”
又一个勉强的音符。
“咪。”
一个终于听起来还算干净的音符。
他就这样,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从薇尔莉特那种极致的沉静,到后藤一里这种极致的笨拙,他几乎是无缝切换。
这种恐怖的角色适应力,让旁边还在狂笑的刘星,渐渐地,笑不出来了。
看着那个穿着粉色运动服,低着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最枯燥练习的身影。
从他身上,刘星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为了梦想而笨拙地努力着的灵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中午,到下午,再到傍晚。
凌天的指尖,早已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出了细小的血珠。
但他没有停。
那段最简单的音阶练习,他弹了不下上千遍。
终于。
当窗外的夕阳,将宿舍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时。
凌天停下了手。
他将左手的手指,再一次落在了琴颈上。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生涩。
一串流畅、清晰、颗粒感十足的音阶,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虽然磕磕绊绊,虽然速度不快。
但这无疑是,他用一下午的“折磨”,换来的,第一份成果。
“呼……”
凌天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刘星看着这一幕,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之前录下的那些搞笑视频,此刻在他看来,竟也多了一层名为“励志”的滤镜。
那个抱着吉他,独自一人坐在夕阳里的粉发身影。
孤独,笨拙,却又无比坚定。
忽然,刘星一拍大腿,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
“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我有一个好点子!”
他双眼放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兴奋到扭曲的笑容。
“要玩,就得玩全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