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五指收拢,刺客手腕发出一声脆响,银针落地,在地砖上弹跳两下,断成两截。那人闷哼一声,挣扎欲退,却被一股无形文气锁住咽喉,动弹不得。
他缓缓起身,衣袖一扬,将对方推至墙角。烛火映照下,那张蒙面布裂开一角,露出半边耳朵——耳垂穿孔的位置极偏,是影阁外围死士才有的标记。
“又是你们。”沈明澜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是主使,也是信差。”
顾明玥自梁上落下,青玉簪已归发间,只余一丝寒意未散。她蹲身检查刺客腰带,指尖掠过一处暗扣,抽出一枚铜牌,翻转过来,背面刻着半个“夜”字。
“和昨晚送酒的驿卒同源。”她抬眼,“他们开始用同一套传令系统了。”
沈明澜闭目,识海深处竹简玉佩微震,系统瞬间激活。【知识萃取】指令下达,目标锁定《本草纲目》与《千金方》中关于复合毒素的条目。刹那间,无数古籍文字如流水般在意识中奔涌,筛选、提炼、重组。
片刻后,他睁眼,眸光清冽:“腐心兰为主毒,攻伐文宫根基;忘言散为辅剂,扰乱神识判断。两者叠加,若无解法,七日内必致文脉枯竭,记忆错乱。”
“怎么解?”
“紫河车为引,配七叶一枝花、玉簪花根、雪见草,煎汤内服;外敷需青黛石膏散,压制毒性蔓延。”他说得极快,却一字不乱,“但不能去药铺买——这种组合非寻常医家所知,一旦采买,立刻暴露我们已识破。”
顾明玥点头:“城西废园荒芜多年,野草疯长,我去。”
“我也要人手。”沈明澜转身从案上取过一张旧纸,写下几味药材名称与特征,交予门外守候的仆役,“你去市集边缘几家废弃药摊走一趟,专挑别人倒掉的药渣翻找,尤其是带根须的残茎,回来全归你十文钱。”
仆役应声而去。顾明玥看了他一眼:“你信得过这些人?”
“他们不信我,只信钱。”沈明澜低笑,“而钱,比忠诚更容易控制。”
夜色渐深,细雨无声洒落。半个时辰后,顾明玥率先归来,衣角沾泥,手中提着一只油布包。打开一看,七叶一枝花叶片完整,雪见草尚带露水,皆是刚采下的新鲜植株。
又过片刻,仆役也带回一小撮混杂药渣,其中果然夹着几段玉簪花根,虽干枯却未腐烂。
两人悄然进入驿站柴房,沈明澜取出随身陶罐,将药材一一投入。火折子轻点,他以文气裹挟火焰,控温于文火,不疾不徐地熬煮。
“这火候讲究‘三沸三息’,”他低声解释,“初沸去浊,再沸提精,三沸定性。若火太猛,药性尽毁;若火太弱,则无法激发紫河车中的先天元气。”
顾明玥守在一旁,双生文宫悄然运转,左宫隐匿气息,右宫护持药罐周遭文气平衡,防止波动外泄。
时间一点点过去。罐中药液由浑浊转清,最后竟泛起淡淡金纹,如同晨曦初照湖面。
系统提示浮现:【解毒剂完成度97%,可中和85%以上毒性反应,建议立即封存备用】。
沈明澜熄灭火种,将药汁倒入瓷瓶密封,又另配一份青黛石膏散装入小袋,藏入袖中。
“接下来,该让他们看看‘成果’了。”他嘴角微扬。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驿站院中,沈明澜拄着一根木杖缓步行走,脸色发青,额角渗汗,走到廊柱旁忽然弯腰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
仆役见状惊慌:“公子昨夜用了醒酒汤,莫不是……”
“别声张。”他摆手,声音虚弱,“可能是旧疾复发,让我静一静。”
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如风般传了出去。
当夜二更,月隐云后。屋顶瓦片再度轻响,一道黑影翻墙而入,动作比前夜更加谨慎。此人未带兵刃,只背一只皮囊,落地后贴墙潜行,直奔沈明澜卧房。
门虚掩着。
他屏息靠近,伸手欲推,忽听屋内传来一声低咳。
烛火未灭,沈明澜端坐桌前,面前摆着一只空碗,正用帕子擦拭嘴角。他抬头,目光直刺门外:“你们送来的‘醒酒汤’,连土都快烧穿了。”
黑衣人浑身一僵。
下一瞬,顾明玥自房梁跃下,足尖点地无声,青玉簪已化作短剑抵在其颈侧。
“你是第几个?”沈明澜站起身,步伐稳健,哪有半分中毒之态。
对方咬牙不语,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皮囊。
“想引爆传讯符?”沈明澜冷笑,“你在踏进院子那一刻,就被我的文气结界锁住了所有行动轨迹。”
话音未落,那人脖颈青筋暴起,似要自尽。
顾明玥手腕一抖,剑锋轻划,一道血线浮现,随即封住其哑穴与经络,使其无法运力。
“留口气。”沈明澜走近,从其怀中搜出一块铜牌,正面无字,背面刻着完整的“夜行令”印记。另有一封密信,纸质特异,触手微涩,像是经过药水浸泡。
他将其举至灯前细看,纸上空白一片。
“无字信。”顾明玥皱眉。
“用火烤就行。”沈明澜取出火折子,轻轻一晃,火焰跳跃,映照信纸。须臾,淡黄色字迹缓缓浮现——
【巳时三刻,货入东仓,验明签押,即焚此信】
字迹工整,笔锋锐利,显然是常年执笔之人所书。
“东仓……是城东旧粮仓吧?”顾明玥问。
沈明澜点头:“他们以为我在等死,却不知我也在等他们现身。这一封信,这条线,足够顺藤摸瓜。”
他将信纸凑近烛焰,火舌舔舐,字迹迅速焦黑卷曲,化为灰烬飘落。
“现在,轮到我们布置下一步了。”他转向被制住的探子,目光沉静,“你说,是谁让你来确认我有没有死透?”
那人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嗬嗬声响,眼中满是惊惧。
沈明澜俯身,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我可以让你活着走出去,只要你告诉我三个问题的答案——第一,你们每隔多久汇报一次?第二,联络人在哪一层?第三……三皇子府里,谁负责处理这类‘琐事’?”
对方嘴唇颤抖,似在挣扎。
顾明玥冷眼旁观,忽道:“他右手指甲缝里有墨痕,新染的,还没洗净。写字不久。”
沈明澜恍然:“看来答案,他自己就带来了。”
他取出随身砚台,磨开一方陈墨,又撕下一页旧账本,铺在桌上。
“写。”他对俘虏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写下来。一个字不错,我放你走;一个字假,我就把你交给影阁审问。”
那人终于崩溃,头颅低垂,泪水混着冷汗滴落在纸上。
窗外,雨声渐歇,檐角滴水如漏。
沈明澜站在桌前,指尖抚过竹简玉佩,感受到系统轻微的共鸣。方才那一番操作,不仅验证了解毒之法,更借敌之势反设陷阱,步步为营。
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开始。
而真正的棋手,从不在明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