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王为民的心思,却不敢耽误,麻利地换上衣服。
布衫的尺寸刚刚好,就是裤脚稍微长了点,她只能往上卷了两圈。
等她走出房间时,正撞见一个男人弯腰在王为民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男人说完,抬眼扫了她一下,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王为民听完,眼底瞬间闪过一道阴鸷,冲男人摆了摆手:“你去处理,别让老鼠跑了,有些老鼠药也该撒出去了,至于家里的老鼠,就跟从前一样。”
“是。”男人点头应下。
又补充了一句:“三叔公那边传消息来,说临时有个会,这次就不过来了。”
“临时有个会……”
王为民皱着眉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看来有些人是想先撇清关系了,既然贵客不肯赏脸,那就不用等了,你下去吧,别让老鼠把送出去的粮食给啃坏了。”
男人再次点头,很快就消失在地道尽头。
王为民转头看向宋幼宁,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有怀念,有惋惜,好像还有恨。
还有些宋幼宁看不懂的情绪,像蒙了层雾。
宋幼宁一时辨别不出来,但可以确定,王为民是透过她,在怀念什么人。
她心里恍然,难怪,她说王为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就要跟她结婚,原来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过来。”王为民冲她招手。
语气里没有命令的强硬,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笃定。
就像在召唤自家驯养的小猫小狗,笃定她不敢违逆。
宋幼宁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心里把王为民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老狐狸、伪君子、变态……
可骂归骂,脚步还是诚实地往前挪。
她眼角余光早瞥见王为民腰侧鼓起来的弧度,和王为民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
“坐吧,客人还没到,先喝杯茶暖暖身子。”王为民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茶汤呈浅褐色,飘着几片细碎的茶叶,热气裹着淡淡的焦香,倒像是山里常见的野茶。
宋幼宁把面罩搁在桌角,目光先落在王为民面前的茶杯上。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应该是没在茶里动手脚。
宋幼宁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热茶滑过喉咙,熨帖了一路紧绷的神经,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啊,胆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王为民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的冷意散去不少,竟透出几分类似长辈看小辈的温和。
宋幼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语气太反常了。
刚才他还像条吐信的毒蛇,怎么换上这身旧衣服,连带着语气都软了?
难道这身旧衣服还能封印住他的变态之气?
宋幼宁索性顺着这股温和劲儿得寸进尺,扬起下巴笑道:“人进我退,人退我进,这叫聪慧。”
王为民被逗得低笑出声,指节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还有句话,叫慧极必伤。”
“那是有大智慧的人才要担心的事。”
宋幼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故意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这点小聪明,顶多讨口饭吃,还到不了伤的地步。”
说完,她将茶杯里的热茶一饮而尽。
王为民见状,又给她满上。
宋幼宁垂下眼,视线不经意扫过王为民的右手。
这一扫,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
怎么回事,王为民的右手虎口怎么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灰色印记?
颜色类似陈年淤青,但比淤青更浅、更均匀。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讲的往事,说用外公的解毒膏救过一个人,但没把握好配比,把人虎口染成了青石头似的,洗都洗不掉。
难道……
王为民就是母亲当年救过的那个人?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连忙低头遮住自己眼底的震惊。
不,也不一定就是王为民。
“在看这个?”
王为民突然开口,右手轻轻转动,将虎口的印记转到她眼前。
宋幼宁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只能强装好奇:“是啊,这看着不像普通淤青,位置还这么刁钻,是怎么弄的呀?”
“以前受了点小伤,我妻子用祖传的膏药给我外敷,她性子调皮,偷偷多加了好几勺青黛,结果就留下了这个印子。”
王为民收回手,指尖摩挲着那片青痕,语气慢了下来,带着几分遥远的怅然。
“妻子?”宋幼宁愣住。
宋幼宁第一次听王为民提起他的妻子,心里疑惑,难道王为民不是她妈救的人?
可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那青痕的形状、颜色,怎么看都和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
“嗯,妻子。”王为民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后来被人抢走了。”
宋幼宁瞪大眼睛:“啊?被抢走了?”
王为民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我找了她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
他的视线太灼热,宋幼宁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你不会说得是……”
她指着自己。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王为民打断:“客人应该到了,走吧。”
他站起身,冲宋幼宁伸出一只手。
在他的注视下,宋幼宁不得不把手递给他。
不过王为民并没做出什么占便宜的举动,只是将她拉起来,随后就松开了手。
他率先走到一道暗门处,微微偏头,对宋幼宁说:“把面罩戴上,跟着我。”
宋幼宁讷讷地点头,老老实实地把面罩戴上,跟在王为民身后。
只见王为民伸手在墙上轻轻一按,“咔嗒”一声轻响,岩壁竟缓缓向内凹陷。
暗门打开了。
宋幼宁不禁挑眉,这机关看着像老辈人说的奇门遁甲,难道王为民身边还藏着懂这类秘术的人?
可门完全打开的瞬间,她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
这里竟然是个古墓!
而且绝不是普通的陪葬坑!
借着地道里的煤油灯光往里望,墓室穹顶呈半圆弧形,砖石缝隙间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彩绘痕迹,虽然大半斑驳脱落,但仍能辨认出是云纹与缠枝莲的纹样,显然是规格不低的主墓室。
不同于地道里的潮湿,墓室地面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半片碎石或腐叶都没有。
视线扫过墓室时,宋幼宁忽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