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尹恩秀后,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如雪后初晴般的清冷香气。
苏砚关上门,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听着楼下远去的脚步声,心中那片因尹恩秀到来而泛起涟漪的湖面,缓缓恢复了幽深的平静。
系统面板上,那条关于高浓度负面情绪的警告依旧醒目地闪烁着红光,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提醒着他,平静之下,是足以致命的暗流。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从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了那枚在松柏道馆旧址捡到的袖扣。
袖扣的材质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入手冰凉沉重,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黑夜。正面并非寻常的装饰,而是一个奇特的浮雕图腾:一面厚重的盾牌,盾牌中心,盘踞着一条獠牙毕露、蓄势待发的毒蛇。
盾牌代表守护,毒蛇代表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矛盾、诡异,却又充满了凛冽杀伐意味的组合。
苏砚摩挲着袖扣上冰冷的纹路,那晚生死一线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复盘。那个杀手身手利落,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指要害,绝非寻常的街头混混。若非【神级战斗直觉】的疯狂预警,他恐怕早已成了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这样的专业人士,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废弃的道馆?又为何对他这样一个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小卒,动了必杀之心?
疑云重重。
苏砚眼神一凝,拿出手机,对着袖扣拍了一张高清照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发给了钱多多。
“帮我查查这个标志,什么来头。”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钱多多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砚哥!你终于想起我这个头号粉丝兼后援会会长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需要我!说吧,这是哪个地下潮牌的标志?设计得还挺酷,看上了?我立马给你把设计师绑来,让他给你专属定制一百套!”
“不是牌子,像个组织的标志。”苏砚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声音沉静。
“组织?”电话那头的钱多多明显愣了一下,嬉皮笑脸的语气瞬间严肃了三分,“砚哥你等我一下。”
苏砚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键盘飞速敲击的声音,以及钱多多压低声音吩咐手下去资料库比对的命令。这才是富二代顶级盟友的真正实力,背后有一个高效的团队在支撑。
“有点意思……”钱多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我这边的私人数据库里没有记录,说明不是什么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砚哥,给我半小时,我动用点家里的关系,江海市这地界,就没有我钱多多挖不出来的东西!”
挂断电话,苏砚将袖扣收好。
他很清楚,擂台上的敌人固然可怕,但藏在阴影里窥伺的毒蛇,才最致命。
……
不到半小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苏砚打开门,只见钱多多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脸上混合着愤怒、震惊与后怕,再无半分平时的玩世不恭。
“砚哥,查……查到了!”他闯进房间,反手把门锁死,然后将一个军用级别的加密平板电脑递到苏砚面前。
“这个图腾,隶属于一家在灰色地带做事的私人安保公司,名叫‘暗盾安保’。”钱多多压低了声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家公司从不在明面上接生意,客户非富即贵,业务范围嘛……你懂的,从保护政要到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只要给得起钱,他们什么都干,手上沾过血的。”
苏砚的目光落在平板上,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托我爸动用了他在安全部门的老关系,才拿到一份他们的核心客户名单。”钱多多深吸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内容让他都感到心悸。他划动屏幕,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被红色的高亮标记,出现在名单的最顶端。
“‘暗盾安保’在江海市最大、也是最核心的客户,就是——方家。”
最后两个字落下,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凝固成了冰。
松柏道馆的杀手,暗盾安保,方家。
三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钱多多的话语,拧成了一股指向明确的、淬着剧毒的绳索,死死地缠向了方廷皓。
苏砚没有说话,他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屏幕上“方氏集团”那四个大字,房间内的温度,仿佛凭空下降了十几度。
钱多多紧张地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砚周围的气场变了。如果说之前的苏砚是一柄藏在鞘里的绝世名剑,锋利但内敛,那么此刻,这柄剑已经无声无息地出鞘半寸,那股不带任何感情、纯粹到了极点的森然杀气,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砚哥,这……这他妈已经不是比赛了!这是谋杀!”钱多多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方家那群人,就是一群不择手段的疯狗!他们在赛场上搞小动作就算了,竟然敢在场外直接下杀手……”
“继续挖。”
苏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极地万年不化的寒冰,“我要知道‘暗盾安保’和方家最近所有的业务往来记录,特别是……我出事那天前后的所有动向,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钱多多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砚哥的冷静反而让他找到了主心骨,“我这就回去找老爷子,他最恨这种不守规矩的玩法了,肯定会帮到底!方家这次,绝对是踢到铁板了!”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已经上升到了家族间的对抗。
“还有,砚哥,”钱多多临走前,迅速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语气不容置疑,“你这地方绝对不能再住了,太不安全了!决赛前,我给你安排个地方,再派两个最顶尖的好手过来,24小时贴身保护你!”
苏砚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便点了点头。他有系统傍身,不惧偷袭,但也不想在决赛前,被这些苍蝇一样的麻烦事分心。
“喂?王叔吗?对,是我。派‘影子’和‘壁垒’过来,保护我一位最重要的兄弟,对,最重要的!钱不是问题,装备要最好的,让他们带上家伙,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决赛前,我兄弟不能少一根头发!”
挂了电话,钱多多才松了口气:“搞定!他们都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王牌,半小时内就到,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你这屋。”
送走钱多多后,苏砚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城市的霓虹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流淌,却映不出半点光亮。
方廷皓。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被家族光环惯坏了的、心高气傲的对手。他要做的,只是在万众瞩目的擂台上,用最无可争议的实力,把对方那可笑的骄傲和血统论,彻底踩进尘埃里。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不仅是一个傲慢的蠢货,更是一个为达目的、毫无人性的亡命徒。
赛场上用阴谋,赛场外,就用杀手。
这条作为“人”的底线,方廷皓已经毫不犹豫地跨了过去。
苏砚的眼神,彻底冰封。
那么,即将到来的决赛,其意义也随之改变了。
那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冠军之争,也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不是为了那一颗小小的淬体丹。
那将是一场审判。
擂台,将是审判庭。
而他,苏砚,将是唯一的审判官。
他要对一个企图用最卑劣手段将他置于死地的敌人,进行一场,公开的,彻底的,让整个方家都为之颤抖的……血色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