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弯刀贪婪吞噬着生机。
天地元气在刃尖汇聚成漩涡。
常生稳步前行,身后盘旋的刀轮奏响死亡乐章。
不过三次呼吸,长街已成血河。
逃窜者没跑出几步,便身首异处。
血色弥漫的街道上,跪倒的人群不断叩首求饶。
青石板上,猩红的液体静静流淌。
皮靴踏过血洼,溅起细碎水声。
弯月状的利刃在空中划出凌厉轨迹,割裂夜色发出刺耳尖啸。
正在奔逃的杜非言猛然回首——
刺骨寒意顿时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心脏在胸腔里停滞了一瞬。快逃!”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就看到自己无首的身躯喷涌着血柱。
世界突然颠倒旋转,所有色彩瞬间褪去。飒——”
雪亮刀锋滴血未沾地飞回主人手中。
如镜的刃面上,映照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常生稳稳接住弯刀,声音淡漠:“彻底清扫此城。”
“遵命!”
震天动地的应和声响起。
北风呼啸,衣袂翻飞如旗。
此刻的杜府正厅内——
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来回踱步,眉宇间锁着忧虑。
右侧太师椅上,另一名中年人啜饮着茶汤摇头:“兄长且宽心。”
“你这般走动,叫人眼晕。”
杜承言按着太阳穴低叹:“总觉得心神不宁。”
“老祖亲自出马,平阳城能有何变故?”
“但愿如此。”
杜承言仍蹙着眉头。
正是因老祖亲临,他才愈发不安。
忽然间,满脸血污的家仆踉跄闯入:
“家主!大事不好!”
“都死了...全都...”
杜承言厉声呵斥:“镇定些!”
话音未落,门外寒光乍现——
利剑贯穿报信者胸口,余势未消地钉入梁柱。
杜承言骇然抬头。
院门外,绣着流云纹的大氅随风翻卷。
天际浓云如墨,似要倾覆整座城池。
一群镇武卫鱼贯而入,断魂刀刃上鲜血滴落。
肃杀之气弥漫!
常生目光扫向杜承言,淡然开口:你就是杜家家主?
杜承言强作镇定地拱手: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表面从容,内心却早已惊骇欲绝。
这群人分明来者不善。
常生略一颔首,抬手轻挥。
弯刀寒芒乍现!
破空声骤然迸发。
银月般的光弧划破夜色。
杜承言瞪大双眼轰然倒地。
顷刻间,血色盛宴拉开帷幕。
百名镇武卫涌入宅院,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整个杜府顿时哀嚎四起。
长街寂寥无人踪。
细雪纷飞中,北风发出恶鬼般的嘶吼。
一个时辰后,杜府重归死寂。
常生端坐主位,指节轻叩桌案。
满身血污的唐琦上前复命:大人,已处置完毕。
常生起身向外走去:去张贴告示吧。
以谋反罪论处!
任你机关算尽,我自一刀两断!
这一日注定血流成河。
城中各处都能看见策马奔袭的镇武卫,煞气冲天。
江湖人士仓皇逃窜。
整座平阳城化作修罗场。
百姓们紧闭门户,长街上只剩铁蹄声回荡。
直至夜幕降临,喧嚣才渐渐平息。
翌日清晨,全城震动。
百姓们围在衙门前议论纷纷。
告示内容令众人难以置信。
一位老者忽然仰天大笑,转瞬又泣不成声。这些狗官终于伏诛了!
苍天有眼啊!
儿啊,你看见了吗?!
瘸腿男子瘫坐在地嚎啕痛哭:
娘子,那些恶人终于遭报应了!
喜讯如野火般传遍全城。
消息如疾风般席卷平阳城,激起轩然 ,街头巷尾人群涌动,知府衙门外聚集着黑压压的百姓。
衙门内,
常生眉头紧锁,手中案卷越翻越重。
每多读一页,便多窥见一分平阳城的腐朽黑暗。
周谦与孟繁平把持权柄十载,在其 下受苦的百姓数不胜数。
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权者昏庸无能,底下爪牙更是变本加厉。
最终承受这一切的,只有无辜黎民。
唐琦快步走入,躬身禀报:“大人,门外百姓聚集,皆求见您一面。”
“见我?”
常生放下密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
府衙大门甫一开启,长街上的人群如潮水般跪伏而下。谢青天大老爷!”
声浪杂乱却震天动地。
上千人跪满了青石街道,连绵至视线尽头。
寒风中将呐喊声推成巨浪。
领头的白发老者拄杖垂泪,颤声道:“老朽代全城父老,叩谢大人恩德。”
说着便要叩首。
常生急伸手扶住老人:“老丈使不得。”
“平阳今日之祸,乃朝廷失察之过。”
“官吏 横行,令百姓饱受煎熬,本官愧对诸位。”
他目光扫过人群,字字铿锵:“不过尽了分内之责。”
平和的话语似暖流淌过众人心间。
常生郑重承诺:“诸位且宽心,本官必还你们公道!”
经一番抚慰,人群方渐渐散去。
未几时,满载钱粮的镇武卫车队抵达城中。
抄没三大世家的积蓄,解了赈灾燃眉之急。
那些哄抬米价的奸商,早成了镇武卫刀下鬼。
此后数日,衙门灯火彻夜不息。
除开粥棚布施,更需肃清官场积弊。
幸而几日焦灼后,召回不少遭排挤的旧吏与镇武卫,终得稍缓。
此番灾情,除山阴外,就数泾河县最甚。
河堤溃决,浊浪吞没村舍,无数人失所流离。
泾河县县令听闻山阴与平阳的状况后,企图连夜逃离,却被当地百姓拦截在城门处。
常生派唐琦前往泾河赈灾。
经过数日辛劳,县城灾情得到控制,周谦等官员被当众处决。
平阳府的官吏需朝廷重新委派。
处理完平阳灾情,常生带领镇武卫众人向大同府进发。
大同是山西首府,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均设于此。
此次山西受灾,平阳最为严重,其余各地也受波及。
此外,山西道监察御史一事有待彻查。
周谦与孟繁平能在平阳作恶多时,若非有人包庇,绝无可能。
即便无人庇护,此事也是布政使的失职。
大同府,承宣布政使司后厅。
山西右布政使曾宗南手执密报,眉头紧锁。
左布政使空缺,他大权在握,堪称封疆大吏。
堂下站着左参政王元和,分管督粮道,鬓角已见斑白。
王元和沉声问:“大人可是为平阳之事忧心?”
曾宗南斜睨一眼:“还用说吗?事情败露了!这群废物!我早提醒过他们此人不好对付,现在倒连累了我!”
他一口气喝完茶,面色阴沉。
即便未参与其中,他也难逃失职之责,左布政使之位恐将落空。
想到此处,他怒火中烧。
王元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莫急,下官有一计。”
“何计?”
曾宗南怀疑道,“你能有何良策?”
王元和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可将此事推给巡抚童大人。”
曾宗南皱眉:“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山西巡抚陈信虽名义上督察全省军政,但……
在山西这片土地上,几乎无人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虽然顶着巡抚的头衔,可无论是承宣布政使司还是按察使司,童大人都难以号令。
这个巡抚之位徒有虚名而已。
山西各大势力根深蒂固,一个空降的巡抚想要执掌全省,谈何容易。
王元和低声笑道:童大人不是已经将右参政收归帐下了吗?
但此人底细不干净,与平阳知府周谦是同族,必然脱不了干系。
我已暗中提点过他,他肯定会有动作。
还有......王元和压低声音,大人觉得,若是这位指挥使到不了大同会怎样?
曾宗南神色骤变:你疯了!
别忘了他可是镇武司指挥使!
王元和低声道:此事与我们无关。
大人可记得大同那些蒙古人?
请他们动手,以绝后患!
若成,全推给蒙古人;若败,自有童大人背锅,您不会有任何风险。
曾宗南沉默良久。
王元和意味深长道:大人,时机稍纵即逝。
等他进了府城,就再无机会了。
曾宗南一咬牙:
此事交给你办!
切记不可留下把柄!
事成之后,定不负你!
王元和郑重拱手:大人尽管放心。
离开后厅,王元和乘马车悄然来到城中一处偏僻院落。
轻叩门扉:是我。
院门开启,一个裹得严实的男子谨慎四顾:进来。
王元和开门见山:事情成了。
只要杀了那位指挥使,曾宗南的把柄就在你们手里,他不得不合作。
院中站着个魁梧蒙古男子,闻言笑道:多谢王大人!
他击掌示意,随从捧出一盒金银珠宝。
王元和笑眯眯接过:爽快!
期待下次合作。
寒风卷起黄土,官道上马蹄声如雷震。
雪粒簌簌地打在常生的铠甲上。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心头越发沉重。
山西大旱未消,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又要夺走多少条性命。
乱世之中,人命草芥不如。唐琦,距大同府还有多远?
唐琦策马靠近:穿过前面的古木镇,再赶一天路就能进大同府境。
常生一抖缰绳:全速前进,天黑前必须赶到古木镇。
铁骑激起一路烟尘。
突然——
常生抬手示意,目光如电扫向前方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