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年前后,于书记就开始忙碌,先是忙着职位的调整,后又忙着适应新的岗位。作为空降的副书记,班子的三把手,他不仅要摆正自己在书记和市长间的位置,还需要面对各种陌生的人际关系带来的新挑战。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理顺了地方上的主要关系,开始琢磨自己的施政思路。本来作为第一副书记,他主要负责党务工作,并兼任市委党校校长,同时也要辅助一把手处理日常事务,参与决策,并负责党的组织、宣传、统战等工作,与经济建设不太搭边。但去年和姐夫聊过山城的发展思路后,他对这方面的工作却越来越感兴趣。
他早就规划过自己的仕途,副书记不过是他到地方负责具体工作的第一站,下面的发展轨迹就是市长、书记、地州书记、副省级城市主要领导等一系列的务实性工作。他有自己的政治抱负,也需要对治下的人民负责,而常年的团委工作,成长的虽然很快,却缺少基层的工作经验。直至去年姐夫也岗位要调整,而且级别也很适合,于是他就通过自己的人脉,帮助姐夫一步到位,开始了一县之长的征程。这也是子玉这只蝴蝶引起的,不过子玉并不知道而已。
这几个月,于谦林和谢凌峰的交流十分频繁,帮助他出谋划策,对接各种资源,对其每一步工作都很关注。通过这种间接参与的方式,一方面是帮助家人,而另一方面是为了更了解基层,丰富自己的执政经验。以姬家的合作为基本盘,推进县域的养殖工作,绕开原有的权力斗争,另起炉灶,就是两个人商量后的一种破局方式。调动资源帮助姬家在春城的开拓,也是他的推手,至于农大的合作,李玉兰的上位,也是这个思路的具体延展。对于这几个月的纷繁变化,他也早就想过来看看,奈何自己的工作也在紧要阶段。直到上周他接到姐夫的电话,才知道禾丰饲料的发展潜力,以及和谢家的牵扯深度。?
“欢迎于书记来御八珍指导。”姬子栋第一次接待这种级别的干部,以前都是私下拜访,这次对方能来自家参观,也足以让他心潮澎湃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子玉也算我的外甥,咱们别客气。”于书记握着姬子栋的双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亲近。
“今天咱们是亲戚串门,别弄得兴师动众的。”谢凌峰也从车上下来,对姬家人笑道。
“哎呦,你们算通家之好,那我们咋算?”陆戬谷带着刘洋笑着打趣。他和于谦林不算陌生,李玉兰的丈夫,农大的研究生,也算半个农大自己人。
“陆教授,我这也算是农大家属,咱们也是一家人啊。”于谦林和陆戬谷握完手,回头对着妻子道:“老陆这是挑理了,中午我得陪他多喝两杯。”
“拉倒吧,谦林!论喝酒,我们知识分子可不是你们这些父母官的对手。”陆戬谷摇头,连忙引着一行人走进御八珍。
御八珍的参观流程很简单,谢凌峰来过多次,也和于谦林说过很多,就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看。至于新厂房的大工地,也是简单的走了一圈,介绍一下,算是有个直观印象。接下来对禾丰养殖场和饲料厂的参观才是重点。
“谦林,我一直觉得这个禾丰饲料,要是能在平城和春城建厂,才是最适合的。”陆戬谷指着新建的原料仓库说道:“禾丰要想长远发展,这些原材料的获取是保证产能的关键。平城和春城都在东北平原上,原料成本和运输成本都会降低很多。而且这些平原地区更适合牲畜和家禽的养殖。”
“老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你也知道,企业的发展除了要有天时和地利,更需要有能为其保驾护航的人和。我在平城不负责经济建设,在春城更没啥影响力,你这么说可是进错庙拜错人了。”于谦林表态的很直接。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按禾丰的发展思路,两三年之后肯定要扩产,那时候你的位置?”陆戬谷故意停顿一下,想让于谦林表个态。禾丰饲料发轫于山城,谢凌峰短期内还能照顾一二,未来随着市场占有率的突飞猛进,于谦林这个高度才能有一定的话语权。这也是陆戬谷想探究于书记态度的方式之一,毕竟这里不止有他的科研成果,更有他的利益。而接下来的运作,基础逻辑还是来自于于书记的支持力度。
“现在还言之过早。”于谦林见三人已和参观的第二梯队拉开距离,知道不说点干货不能让老陆安心,于是继续道:“我是党群干部出身,副书记算是过渡,下一任肯定会谋求一地主官,那时候在全省的经济建设领域有一定话语权,也能让禾丰发展的更好。”
“按干部培养的原则,留在平城的机会大吗?”老陆对之前的设想依然念念不忘,不过平城以农业为主,确实适合禾丰饲料和养殖场的推广。
“这个不好说。”于谦林知道陆戬谷不算是走仕途的技术官僚,觉得还是可以给个定心丸,让他先帮着谢凌峰稳住局面,于是停顿一下又道:“我会尽量谋求平城、山城两地的主官。”
“老陆,不管谦林在那个位置,都不会不管禾丰的发展。”谢凌峰再给一个保证:“明年山城县就会有最少一百家养殖场,我也会推动县里对禾丰饲料进行投资。起码能保证这两三年的安稳发展,不被其他势力掣肘。”
“唉,谦林、凌峰,你俩也别怪我,实在是这个饲料太好了。”陆戬谷看着远处和谢建华、王建、李玉兰嘻嘻哈哈的姬子玉道:“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做实验研究,也一直在找资料文献。凭我的这些实验数据,我都不敢想这个饲料的未来市场会有多广阔。所以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做全省的推广,因为一旦推广后,我不知道禾丰的未来,会不会有人要伸手,一旦到了那时候,我肯定是拦不住。”
“啥数据把你吓成这样?”谢凌峰虽然知道禾丰的2号饲料很好,也知道行业的规模,但对技术确实不懂,也就不清楚老陆的担心。
“与同类的饲料相比,抗病率提高22%,饲料使用数量下降15.6%,现在禾丰饲料的销售价格比同类低15%—22%。”陆戬谷见两个人没有表现出太大诧异,于是又道:“使用这种饲料,喂养成本会降低23%。按一头200斤的猪来算,用普通饲料500斤,一斤价格0.45元,成本就是225元。毛猪按1.5元计算,这头猪还能有75元的毛利,再刨除人工和其他投资,利润也就剩下30—50元。”
“这也不赚钱呢,农户要是不用饲料,养猪成本应该比这个低吧!”于谦林问谢凌峰。
“规模化养殖必须用饲料。”谢凌峰解释:“农户的都是小规模饲养,生长周期长,投入的原材料和人工等隐性成本比这个高,只不过利用的是闲置的劳动力,所以才显得养猪能赚钱,可以贴补家用。”
“老谢不愧是猪倌县长,这种分析是正确的。”陆戬谷道:“如果用禾丰2号,同样的200斤,少花51元的成本,抗病率增加后,药品使用成本降低,同样人工能赚120元。关键是,它能满足规模化养殖需求。”
“子玉,你过来。”于谦林喊了一声,姬子玉赶忙跑过来,问:“舅舅,咋地了?”
“你这个饲料现在的销售价格这么低,还赚钱不?”
“一吨780元不低了!”子玉笑道:“和市场上的其他饲料比,咱们卖的有点低,这是因为要占领市场。即使这样,禾丰的毛利空间还有35%,净利在20%以上。”
“农大主要靠鸡仔、猪仔收回实验成本,养殖场的建立能保证农大的这部分利润,所以院领导也不关心饲料这一块。而且成立饲料厂的时候,一天就一吨多的销量,没啥利润,禾丰的股份农大也不在意。”陆戬谷分析:“现在一天能有20吨的销量,差不多有3000多的净利,归属农大这部分就会有600多,每个月还要增加6吨的销量,年底前农大的这部分收益就会达到25万,这时候农大就不会不在意了。”
“我和老陆商量,趁农大没有注意这部分收益,我让县里先用养殖场的投资资金买回这部分股份。毕竟饲料厂就是给我们县里的养殖场做配套,我们是唯一的大客户,有这个基础,我们就师出有名。”谢凌峰笑道:“我们县里拿10万,占10%,大安乡用土地占2%,给农大留8%就行。”
“你们打的就是时间差和信息差啊!”于谦林点头,也算给这件事定了章程。
午餐是在御八珍的小食堂吃的,王克成、温杰甫等人在级别的压力下,吃喝的比较拘谨。但毕竟在于书记这里露了面,知道了这棵遮荫的大树,算是凝聚了谢县长的团队。陆教授有了于谦林的表态,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一顿饭吃的都很开心。
饭后,于谦林又去大安参观了一下养殖场。子玉和谢建华、王建是以子侄身份陪同,听了听许乡长的介绍,了解了一下农户散养计划的推进成果。总体而言,昨天养殖场的小公鸡出栏,是给山城县所有的乡镇打了一剂强心剂,也让老百姓对散养计划多了一份认同。两个多月、六千只鸡、一万多的利润,这个成果就是最好的宣传素材,也是老百姓最好的参照标准。
至此,谢县长养殖场计划的第一阶段算是完美收官。下一步那些对散养持观望态度的乡镇,很快就会加入申请的行列,而既得利益者,也会更加紧密的围绕在县长的指挥棒下,一石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