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将至，市委大院里的花木已经发出了嫩芽。许是今年暖的比较早，樱花和看桃已经开始绽放。这个大院在年初就已经换了主人，原市委书记王国发，在去年底荣升副省长，新书记赵家治是从吉市副书记直升上来。忙了一上午，他在秘书的陪同下，进入小食堂准备吃饭。
“赵书记！”刚走到门口，赵家治便看到副书记朱洪德等在门边，明显是有话要说。
“书记，朱书记你们聊，我去厨房看一下小米粥熬得怎么样了。”秘书很有眼色的点头致意，然后走向厨房的方向。
“朱书记这是闻到香味了，来，咱们进屋聊。”赵家治领着朱洪德进了门。
“书记您也是本省人，对食堂的口味还习惯吧。”朱洪德先聊了句闲话。
“挺好的！这里和吉市环境很像。”
“书记，本来我想去办公室找您聊，但又觉得这事儿还没有上升到这种高度，所以就在食堂里和您闲聊一下，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没事！本来自己吃饭就没啥意思，你过来了，还能热闹热闹，人多吃饭香嘛。”赵家治笑道：“我来这里的时间尚短，很多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正是需要同志们帮我查漏补缺。朱书记，有啥话你就直接说。”
“好吧！那我就直接和您汇报。”朱洪德故作姿态的踌躇了一番，“本来经济建设这块儿是政府主抓，咱们市委不好直接插手。但这两个月，他们在搞什么股份制改革，弄得这些药厂人心惶惶，不少分管领导找我反映情况，怕在股改时被摊派集资任务。上周我就让秘书调查了一下，发现市府真准备在几家企业搞试点。我也研究了一下这个政策，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有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性。我有些拿不准，兹事体大，您是山城的大家长，所以就和您汇报一下。”
“经济建设这一块儿是市长在主抓，我们党委插手太多也不好吧！”赵家治也是市委副书记出身，这几年一直负责党群建设，对经济关注的也不多。再加上刚来山城，和市长的蜜月期还没过，也不适合马上就摆明车马。
“这种改变企业性质的举措是不是要过过常委会？这些企业里有不少市管干部，要调整的话，也要和咱们市委通通气啊！”朱洪德再加一把火，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刀子都递他手里了，要是赵家治还无动于衷，自己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哦！干部的选拔还是要市委监督的！”涉及到自家权柄，赵家治也就没客气，“我下午和于市长通个话，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不过市长也是第一副书记，也有人事调配权力。”
“对，咱们也就是查漏补缺！”朱洪德见赵家治咬了饵，便又接着道：“外经贸局的同志反映了一个情况，南棒的商人对咱们的意见很大，说是他们国家的高丽参品牌，被港城的公司抢注了汉字商标。这就让他们的人参采购意愿降低，不止影响了对外贸易，还有可能影响两国刚建立的外交关系。”
“咸吃萝卜淡操心！一个产品而已，南棒该找谁找谁，难道咱们山城还能管到港城去？”赵家治是吉省辽市人，他的大伯就牺牲在半岛上，他自然对南棒也就没有好印象。
“可是...”朱洪德有些尴尬地道：“那个港商就在山城，而且还建了个人参交易市场。”
“人家在山城投资，咱就应该保护他，岂能让南棒人吓住！”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外交无小事，咱也不能不闻不问。”朱洪德继续下药，“我也是后来了解到，这个港商把品牌租给了一家个人企业，现在销售也不好，还不如还给人家，也能避免外交纠纷不是。”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了解了解实际情况。”赵家治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做主官和光同尘的道理他岂能不懂！不过还要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坑。朱洪德一个管党群的副书记，对经济这块指指点点，还不是项庄舞剑。而且作为专职副书记，本就有很大的独立性，这就主动贴上来，纯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是书记持重！”朱洪德有些无奈，暗啐一口：人老奸、马老滑！
两人有些沉默，这时敲门声适时响起，赵家治喊了一声：进来！就见秘书正捧着一个小砂锅，里面正是厨房为书记熬得小米粥。
“这是我战友给我寄来的内蒙敖汉小米，还和我吹牛说有8000年种植历史，来，给朱书记盛一碗！”赵家治吩咐。
“行啊！今天我也算有口福了。”
小食堂里立时响起了吸溜吸溜的喝粥声。
“书记，劳您亲自迎接，这也太客气了！”市委大楼的走廊里，于谦林上前一步握着赵家治的手，热情的道：“我外甥过年回家，给我带了点粤省的凤凰单枞，书记有时间品鉴一下。”
“还说我客气，谦林，你这又是烟又是茶的，才是真客气。”赵家治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九岁的搭档，心里不免有些嫉妒，但脸上却是一片和煦。
“书记，您不召唤，这两天我也准备过来汇报医药城的进度，今天您先帮着斧正一下。”坐在小会客室的沙发上，于谦林把草案递给赵家治，笑着道：“经过三个月的论证和研究，市政府做出来了第一批，共三家药厂的股份制改革草案，等常委会批准后就着手推广。实际上还有一家东宝药业，但他们早就完成了股份制改造，也在省里备过案了，这次就没有记在内。”
“哦！方案这就做完了！看来市政府在谦林你的领导下，工作效率都快赶上鹏城了！”赵家治接过于谦林递过来的草案，稍微翻了几页，道：“谦林，经济建设领域一直是市府主抓，你的医药城规划连高省长都赞不绝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你就说说，有哪些地方需要市委支持的。”
“除了山城县的东宝制药，其他三个企业的厂长要改成董事长，为了能有效调动资源，是不是要给个副处的待遇。”
“谦林啊，不要搁这打马虎眼！几个副处待遇还不值得你这样，说说，你的底牌是啥？”赵家治摇头道：“当年你在团省委就坑过我，这次还想故技重施！”
“哎呦！书记，当年我可不知道吉市的团市委归您主抓。不知者不怪，咱就把这篇儿揭过成不？”于谦林拱手，当年他抓典型抓到了吉市，赵家治那时刚提副书记，还不明白咋回事，就吃了顿排头，所以才有被坑一说。
“行吧！谁让咱俩有缘搭伙呢。”赵书记用手点了点草案，“说说吧。”
“嘿嘿，书记。”于谦林也露出惫懒的笑容，“咱不是皇帝不差饿兵么！我琢磨着，要是上市成功了，是不是能给这几个人提个处级。”
“只要做出来成绩，给个待遇也是应该的。”赵家治没有推诿搪塞，但却反问道：“不过，谦林，这个股份制改造可别出了岔子。我听说南方有很多企业改制时，都有国有资产流失的质疑，你这方案可要经得起推敲啊。”
“国有资产是个筐，啥玩意都能往里装！”于谦林不屑的道：“关键都有这个质疑，但谁来定义？怎么核定？如何避免？这些有谁能给出具体的意见和建议么！论道容易，实施难。如果这个方案都算是国有资产流失的话，那去年黄家的中策又算什么呢？一年下来，几百上千家企业改组。”
“谦林，慎言！”赵家治看了门口一眼，于谦林没带秘书，他的秘书则去了旁边，“那是有人背书的！”
“那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于谦林撇撇嘴，“伟人都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都是好猫。我这个股改计划，员工持股10%，政府通过药投持股51%，引入港资入股19%，拟公开发行20%。不但控股权在政府手里，员工持股也真正体现了主人翁的精神。就拿丸都的益盛药业来说，总股本8500万，可引入港资1615万，内部集资850万，就这两项资金加起来，就能进行企业改造和市场开发，三年后如上市成功，按均值也可以募集资金一个亿。而企业的市值也会达到5个亿，国资部分将超过2.5个亿，这也算国有资产流失？”
“员工集资持股会不会引发群众不满？”赵家治不算太明白上市这些事儿，下决心要去努力恶补一番之后，又问出来一个朱洪德提过的问题。
“这要是一个月之前，没准会有职工不满！可如今东宝制药的股票在黑市成了抢手货，这三家企业的一把手，都快长在市政府了。”
“啥黑市？”赵家治一头雾水，经于谦林的解释才知道山城的这个特色产业。于是又惊疑，“你是说东宝职工手里的股票涨了30%？”
“是啊，书记！月初的时候还是一块一，现在已经是一块三了。半年不到，职工们就挣到了一年的工资。你说其他企业的职工动心不？”
“那会不会再降价？”赵家治实在没想到朱洪德提供的信息根本就不准，估计这个搞党群的，对经济领域的事情不够敏感，心里不由得轻视了几分。
“年初我们聘请了沪市的专家杨怀定，给这些机关和企业干部授了课，大家对上市的期待很足，我估计上市以前不会跌。”
“好，那我这两天学习一下这个方案，你也和组织部的老郭知会一声，咱们周五上会。”
“那我就不打扰书记了！”于谦林起身，和赵家治握手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