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元闻言,兴奋地笑道:“陛下,请随臣来!”
刘禅随他出了神兵司,来到邻近一座颇为雅致的院落。
这庭院距离不远,刘禅一踏入便觉神清气爽,耳目一新,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院门墙上悬着一块木牌,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神兵司”。
刘禅一眼认出这是相父的笔迹。
慢慢走进庭院里,只见院内虽无雕花纹饰,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整体赤红色的装潢,比起神兵司冶铁工坊里嘈杂的环境、混杂的气味和散乱的器具,确实好上许多。
刘禅不由得心生感慨:虽说浦元等人已尽力规范生产流程,又有相父超绝的智慧相助,但终究达不到后世工厂流水线的标准。
此刻,他脑海中还不断闪现刚才神兵司冶铁工坊的一切。
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他觉得不该过于苛求——才发展多久啊,能有这般成效已属难得,日后自然会更好。
一阵寒风吹来,刘禅身子微微一颤,回过神来。
他开始细细打量院中陈设,暗自思忖。
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由得点头赞许。
突然回头对浦元笑道:“这里还挺像样的嘛!”
浦元笑呵呵回道:“正是,陛下!这院子是丞相特批建造的,连图纸都是丞相亲自设计的。”
刘禅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相父的手笔,难怪感觉与众不同。
这般典雅端庄的气度,果然是相父的风格,与寻常设计大不相同。
浦元带着刘禅逐一参观了每个房间。
经过介绍,刘禅这才明白,原来此处是神兵司专门的办公场所。
想来也是,神兵司如此重要的机构,若没有专门的办公地点确实说不过去。
刘禅不禁有些自责,觉得这本该是自己早该想到的事......
他仔细打量着四周,发现一切都还很新,看来这庭院是在很短时间内就建成了。
这个时代的办事效率,当真是高得出奇。
这庭院的结构是两侧各两间厢房,正中一间主屋,共五间,通体赤红。因东汉崇尚火德,又崇“五”之数——不过刘禅心知此事并无定论,全凭时人喜好,毕竟也有人崇尚“七”这个数字。
但崇尚火德这点倒是确凿无疑。
就他所见,如今官署建筑乃至富户宅邸,赤红色装饰随处可见,倒不似秦朝那般严苛——秦制严格尚“六”、崇水德,举国上下服饰建筑尽着玄色,且以严刑峻法着称,或许这正是秦政酷烈的一个缘由。
刘禅正思忖间,浦元已引他走进最里侧的正屋。
屋内,郭达、范强、李意期、张裔等人正在各自埋头忙碌。
刘禅眼前一亮,见到这几个人,他不由得心头涌上喜悦的心情,并且他们衣着比浦元整洁多了。
他不禁回头打量浦元:这位神农院少监、平日神农院的实际主事者,此刻倒像个打杂的杂役。
刘禅心中疑惑,不知他们如今是如何分工的?
浦元却未察觉,只大声咳嗽一声,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刘禅侧目看向这个满脸络腮胡的铁塔般的黝黑壮汉,险些笑出声来,一时哭笑不得。
郭达、范强、李意其、张裔等人闻声一震,愕然抬头,见是刘禅,慌忙上前行礼。
刘禅连忙虚扶示意他们起身,对他们说道:“卿等辛苦了!”
他们连忙回道:“陛下,不辛苦!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等天大的福分!”
他们似乎有些激动,胡子微微颤动,胸膛起伏,眼眶泛红,既欣喜又感怀。
可一时之间,他们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郭达恭敬行礼,问道:“陛下龙体可还安康?”
刘禅闻言,心中一暖,温声道:“朕无碍,卿等无须挂念。”
刘禅与他们交谈片刻,方知如今是每人轮值一日,当值者负责值守生产——毕竟冶铁工坊事务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余人则专心研究。这学问着实深奥,工作量又极繁重,其实并不轻松。
刘禅见他们几人神色恹恹,显是用脑过度,每人手中都捧着厚厚一叠记录数据,纸张都已泛黄发皱。
在这没有电脑的年代,要从中总结规律、统计数据、摸索合适配方,实是项艰苦卓绝的差事。
刘禅不由得再次动情道:“爱卿们辛苦了!”
刘禅话音方落,浦元、郭达、李意其、范强等人顿时眼眶通红,身躯微颤,当即跪地叩首:“陛下隆恩,臣等万死难报!虽眼下辛苦些,却难报陛下厚恩之万一......”
刘禅连忙将他们扶起。他深知这时代工匠地位卑微,自己给予的优待虽已远超常人,却仍觉不足。
眼下虽无力赐予高官厚禄,但暗自发誓来日必当厚报。
“爱卿们的辛劳,朕都看在眼里。”
刘禅郑重道,“你们付出的一切,朕铭记于心。待天下一统之日,应得的高官厚禄,朕必不吝赐予......”
他心知肚明,只要时机成熟,定要兑现承诺——毕竟科学技术方为第一生产力,科技人才实乃时代进步的引擎。
只是眼下,尚非擢升他们的最佳时机。
刘禅随即命人备下小宴,邀众人边饮边谈。一来为犒劳众人,二来也好了解神农院近况。
席间,浦元向刘禅详细禀报了神农院现状:“神兵司目前以研究为主。因冬日大雪封路,台登优质铁矿难以运输,现下只得使用含铁量较低的劣质矿料。”
说到此处,浦元略带自嘲地笑道:“陛下,眼下用次等铁矿做实验,条件确实艰苦。但若能以此炼出优质铁料,再以灌钢法锻造良钢,待优质铁矿运到之时,成效必将更上一层楼......”
刘禅听罢连连颔首,毫不吝啬地称赞他们的功绩。
随后关切地询问起他们的生活起居。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禀,从他们争先恐后的应答中,刘禅得知相父又增建了不少屋舍。如今按职级分配,神农院几乎每位工匠都有了安身之所。
宴罢,刘禅便让他们引路去参观这些新建的居所。
这些房屋就建在神兵司冶铁工坊后方,一排排整齐排列,鳞次栉比,宛如市集街道两旁的商铺。
浦元禀道:“陛下,成熟工匠每人一间居所,此乃丞相特意安排。至于学徒,技艺纯熟者三人一间,稍逊者五人一间,初学乍练者则七人一间。”
“而如臣与郭达、李意其、张裔等,每人各得一座院落。其中尤以臣与郭达的院落最为宽敞。”
浦元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刘禅见状,心中暗赞此等安排甚为妥当。
相父不愧是相父,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有规有矩,令众人皆感满意。
尤其浦元、郭达二人,对神农院与神兵司贡献卓着,技艺冠绝当世,确为此间最顶尖的科技人才,所以他们俩居住的院落确实更“豪华”一些,但是无人不服,都以他们俩为榜样,为超赶目标。
参观完住所,刘禅又命众人引路前往膳堂。
浦元禀道:“此处亦是丞相早先安排妥当。虽依职位技艺高低有所区分,但最基础的温饱问题,断不会让任何人短缺。”
刘禅观毕,不禁深深感慨:相父当真是事无巨细皆已安排妥当。
在他卧病期间,竟已完成了这许多事,这些新建的屋舍尚显簇新。
刘禅隐约记得相父确曾提及此事,只是当时他神思昏沉未曾太过在意。
相父说得轻描淡写,未料竟已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禅从浦元、郭达等人的言谈中察觉到,相父在推行每项措施时,都将功劳分润于他,声称皆是奉其旨意行事。
“相父啊……”刘禅喉头微哽,心中暗叹,“事事皆如此周全细致,体贴入微。”
相父这般拳拳爱护之心,令他不由潸然,竟一时语塞。
今日所见,令他真切体悟:有他与否,似乎并无差别。
相父已将诸事安排得宜,而他倒似个旁观之人,虽亲临其境,却难有作为。相父事必躬亲,譬如……
念及此,他不免自嘲:何必终日忧思?纵使殚精竭虑,所改者亦寥寥。
唯独这段时日疏于关注的神农院,反倒成效颇为斐然。
思及此处,刘禅唯余苦笑。
但他深知,自己必须学会处理一切事情,需要掌握许多本领,只是目前尚需修习之处实在太多。
但也不能因噎废食,若遇到一点挫折就止步不前,那么永远无法进步。
这或许正是相父——把老太监和老侍女的事情交由他独自处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