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孟兴已如脱缰野马般带着死士冲了出去!
邓贤与李辅猛一抬头,发现四周已被围得铁桶一般,插翅难飞!
他们本能地想逃!
刚有一点动作,周围破空之声骤起。
数支弩箭精准地钉在二人脚前一步之遥的水中与泥地上。
强劲的箭矢尾羽兀自颤抖,瞬间封死了他们前后左右的退路。
训练有素的白毦暗卫从四面八方一步步收紧包围。
他们沉默得如同礁石。
只有甲片随着步伐发出极轻微而整齐的喀嚓声。
数十双眼睛在兜鍪的阴影下毫无波澜。
手中劲弩平稳如磐石。
数十支箭簇组成的死亡罗网,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没有丝毫缝隙,牢牢锁定场中二人。
邓贤面如死灰。
极度惊恐之下,竟猛地推了李辅一把。
尖声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至此!”
“当初若非你构陷截留军粮的把柄逼我就范,我何至于此!”
李辅一个趔趄。
回头用一种彻底绝望而又鄙夷的眼神瞪着他。
低吼道:“无能之辈!此刻说这些还有何用?”
“我本是大魏忠臣,揭露孟达之阴谋,纵使身死族灭又有何惧?”
孟兴却不管他们狗咬狗。
直冲向邓贤与李辅,身边死士连忙紧随!
邓贤李辅大惊,死死握住手中的环首刀,还欲困兽犹斗。
孟兴见状,怒火更炽。
大吼道:“尔等背主之徒,还敢顽抗?莫非想受族诛之刑?”
此言一出,令邓贤李辅微微一滞!
死士趁势夺下他们手中的环首刀。
一拥而上,将二人牢牢制住,令其动弹不得!
孟兴照着邓贤面门就是一拳。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我父亲待你如子?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又是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邓贤脸上,正中口鼻!
“这一拳,打你巧言令色,忘恩负义!”
邓贤惨叫着摔倒在地。
孟兴仍不罢休,跟上去一脚踹在他肋部!
“这一脚,踹你狼心狗肺,卖主求荣!”
他的拳头和靴子如雨点般落下。
每一击都带着骨头与皮肉碰撞的闷响。
邓贤的哀嚎从最初的尖锐求饶,很快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半张脸。
不知打了多久,孟兴的动作才渐渐缓下。
仿佛胸中的无尽怒火稍得宣泄。
他猛一抬头,瞧见一旁尚自完好的李辅。
怒火再度翻涌,又对着李辅一顿拳打脚踢。
整个津渡便只剩下这两人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孟兴就这般拳拳到肉不停地踢打,肆意发泄胸中恶气!
他感觉自己的指骨在反复击打中已然破裂,传来阵阵刺痛。
额头的汗水混着溅上的血滴流下,但他毫不在意。
若非心中尚存最后一丝清明,记得要留活口。
他恐怕真想当场将这二人活活打死!
陈到静候片刻,觉得差不多了。
孟兴的怒气应已发泄得差不多。
若再打下去,邓贤李辅性命难保。
便示意死士上前拉开孟兴。
此时孟兴眼中的血红已褪去不少。
只是这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也令他筋疲力尽。
胸口剧烈起伏,满头大汗。
被死士扶住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
陈到令人将孟兴带至一旁。
冰冷地瞥了一眼地上两个蜷缩呻吟、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他冷声下令,语调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绑了,押走。”
两名白毦暗卫立即上前。
用浸过水的牛筋绳索将邓贤和李辅捆得结结实实。
手法干净利落。
待二人被五花大绑之后,陈到手一挥,未再多言一句。
火把依次熄灭,只留下几支照明。
队伍沉默地押着两名叛徒,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内的黑暗中。
津渡重新被死寂笼罩。
只留下地上杂乱的脚印、几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
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印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当邓贤与李辅被如同死狗般拖回太守府时。
府内灯火通明,映照着每一张或愤怒、或冰冷、或震惊的面孔。
张苞一见到这两人,险些没按捺住。
若非邓芝以眼神严厉制止,他的陌刀恐怕早已劈下。
孟达坐在主位,身躯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在火光之下,更增添许多灰白!
他死死盯着被扔在书房的两个血人。
目光中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痛心。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
他扶着案几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微微颤抖。
仿佛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已失去。
“叔……叔父……”
邓贤挣扎着抬起头。
肿胀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乞怜。
他试图用往日的亲情做最后的挣扎。
“侄儿……侄儿是一时糊涂啊!”
“都是那李辅,是他蛊惑于我……”
“闭嘴!”
孟达猛地一拍案几。
声音嘶哑却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
“我不是你叔父!我孟达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侄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邓贤,手指颤抖。
“我待你如子,你将我置于何地?!”
“你将你死去的母亲置于何地?!”
提及亡母,邓贤如遭雷击,瘫软下去,再也说不出话。
孟达颓然良久,开始声色俱厉地痛斥邓贤的“不忠不义”。
邓贤心中一切被击得粉碎。
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涕泪横流!
他竟然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一切。
但是始终不敢抬头看孟达一眼。
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以求躲避那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目光。
李辅见邓贤这样,冷哼一声,显得有几分硬气。
他啐出一口血沫,对邓贤只有鄙夷与唾弃!
孟兴看李辅这样,猛的一巴掌把李辅甩翻在地!
还想再来一顿拳打脚踢,被孟达厉声制止!
孟达颓然良久,问道:“李辅,你有何话说?”
李辅惨然笑道:“孟达,成王败寇,有何可说?”
“若非你首鼠两端,既受魏恩,又暗通蜀吴,我等何须自谋生路?”
“吾今日死便死罢!说那么作甚!”
“你这首鼠两端之人,哼!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以为那蜀国皇帝刘禅能容得下你?”
“你以为蜀国朝堂能容得下你这屡次反叛之人?做梦!”
说完他猛的大笑,笑得癫狂!
孟达闻言,脸色一变!
这说到了他的痛处,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李辅却继续癫狂地笑着。
“告诉你,今后你在蜀国,前无同盟,后无后援,更没有退路。”
“到时!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我等是大魏忠臣!”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孟达脸色青黑。
胸膛剧烈颤抖。
“好一个倒打一耙,好,真不枉费我往日一番苦心栽培你!……”
声音因剧烈颤抖而变得尖锐!
孟达一件件一桩桩地诉说着往日如何对他恩深义重!
李辅闻言大笑。
“我乃大魏之臣,你对我恩深义重?笑话!”
他嘴角在不自觉地抽搐,那笑显得异常扭曲!
“好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孟达气得全身发抖!
邓芝见这情形,显然再问李辅任何话都没有益处!
于是冷冽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他特别看不起李辅这种把自己当做曹魏忠臣的态度。
于是他缓步上前,目光如炬,扫过李辅。
“汝世食汉禄,受孟将军信重,却行背主卖城之举,此为不忠。”
“构陷主将于死地,累及其家族,此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却在这里强词夺理,忘恩负义。”
“曹丕篡汉,天下皆知,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简直畜生不如!”
李辅放声大笑。
“汉室早已经衰微,大魏天命所归!”
“汝等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邓芝觉得跟这种人再谈下去没必要。
直接对陈到道:“陈将军,事不宜迟,需立刻审讯,撬开他们的嘴!”
“他们必定有城外联络之人,接应地点、信号。”
“还有,他们在城内是否尚有其他同党!”
“明白。”
陈到颔首。
他手一挥,几名白毦暗卫上前。
将邓贤与李辅分开拖往早已准备好的两间偏室。
审讯由陈到亲自负责,李敏协助。
孟兴强烈要求在场。
邓芝略一沉吟,允了。
但严令他不得再冲动行事。
张苞、关兴则与陌刀队守在外围,确保万无一失。
审讯即刻进行!
火光摇曳,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几件形态各异的刑具。
冰冷的金属边缘泛着幽光。
李辅被牢牢捆在木桩上。
他强自镇定,但目光扫过那些刑具时,瞳孔仍不可避免地微微收缩。
陈到并未急于用刑。
他只是站在李辅面前。
兜鍪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压力。
“说。”
一个字,冰冷如铁。
李辅咬牙不答。
陈到对身旁的白毦暗卫微微颔首。
那兵士一言不发,取过一把不足一尺的短铁钳。
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只有铁器碰撞的轻微声响。
当冰凉的铁钳触到李辅的手指时,他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隐约传来邓贤因极度恐惧而变调的哭嚎声。
“别用刑,我说!我全都说!”
这声哭嚎让李辅心神巨震!
但是仍然咬牙不说话!
陈到果断用了刘禅的认知负荷审讯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