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杀机勃发!
早已埋伏在茶肆四周屋脊、垣头、巷口,与夜色混然一体的白毦暗卫与孟府死士,恍若嗅到血腥的狼群,自各个隐僻角落骤起突入!
动作齐整如一,疾如闪电!
“轰隆!”一声巨响,地窖入口那扇本不甚坚固的木门,被一名雄壮如熊罴的死士以铁皮裹覆的肩胛合身猛撞,登时碎木横飞,烟尘弥漫。
外间凛冽的寒气与跃动的火把光芒倏然涌入,顷刻驱散了地窖内污浊的昏暗,也将赵溺、申盼等人惊骇欲绝、骤然扭曲的面容,映得一片惨白,无所遁形!
“奉令擒贼!伏地受缚者生,抗命不遵者,立斩无赦!”陈到声如寒铁,带着沙场的血腥杀气,当先闯入,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为首几人。
他身后,如狼似虎的精锐甲士如潮水般涌进,劲弩上弦的“咔哒”轻响与腰刀出鞘的“锃”然冷鸣,瞬息塞满了这方狭促之地,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叛贼心头。
“事发了!与彼拼了!”
申盼应之最速,狂吼一声,目露凶光,伸手便欲拔取腰间佩刀顽抗。
然他手指方触及刀柄,一名眼神冷冽的白毦暗卫已抢先一步,手中劲弩机括响处,短矢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贯透其手腕!
申盼惨嚎一声,佩刀“当啷”坠地。
他身后几名心腹死士刚有异动,便被数倍于己、训练有素的白毦暗卫与孟府死士,或锁拿关节,或刀背猛击膝弯软肋,顷刻间便被压伏在地,冰凉的锋刃紧紧贴上脖颈,刺骨的寒意让他们再不敢动弹分毫。
赵溺眼见事败,目眦欲裂,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极度充血而变得紫红,他如同困兽般发出一声嘶吼,竟不退反进,试图凭借勇力扑向门边,制造混乱以求一线生机。
但他身形方动,陈到已如鬼魅般亲自截在其面前。
陈到面对这困兽之扑,眼神冷冽如霜。
他并未托大,腰间佩刀应声出鞘半尺,以刀鞘精准地格开赵溺持刀的手腕。
同时进步欺身,左臂如铁箍般扼住赵溺脖颈,利用全身重量将其冲势猛地向下掼去。
赵溺下盘登时失控,雄壮身躯前扑栽倒。
不待其挣扎,陈到膝盖已重重顶在其后腰之上。
赵溺一声闷哼,浑身气力霎时泄尽。
两名军士立刻猛扑上前,用浸水的牛筋索将其从头到脚捆缚结实。
而那位身着儒袍的老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体如筛糠,烂泥般瘫软于地,裤裆间一片湿热腥臊之气弥漫开来,竟是连半句告饶的话也哆嗦着说不出口了。
整个行动过程,疾如电光石火,自破门突入,至制压全场、肃清所有抵抗,不过短短十次呼吸之间。
地窖内所有核心逆党,连同门外几名望风暗哨,尽数成擒,无一漏网。
先前地窖内那虚张声势的喧嚣与盲目的狂热,此刻已被绝对的力量碾为齑粉,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与叛徒们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陈到肃立茶肆地窖入口,冷眼看着赵溺、申盼等一干人犯被逐一拖出,押解而去。
地窖内残留的酒气、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混杂一处,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刺鼻。
“将军,”一名白毦暗卫队率快步上前,抱拳低声道,“逆贼已悉数拿下,无一漏网。另搜出往来密信数封,皆在此处。”
他双手奉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铜盒。
陈到接过,并未立即检视,只沉声道,“严密看管,分开关押,即刻审讯。重点查清其联络方式、备用之计,以及……尚有多少未曾显露的同党?”
“得令!”队率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陈到这才低头,就着亲卫举起的火把,打开铜盒,取出内中绢帛。
目光快速扫过,其上字迹潦草,多为暗语,然“西门”、“举火”、“接应大军”等字眼赫然在目。
他面色不变,将绢帛仔细收好,对身旁亲卫下令道,“清理此地,勿留痕迹。增派暗哨,监控一切异动。”
“诺!”
待一切安排妥当,陈到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返回太守府。
太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孟达正焦灼地踱步,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见是陈到,急忙迎上,“陈将军,情况如何?”
陈到抱拳,言简意赅,“将军,赵溺等已尽数成擒,无一脱逃。此乃搜获密信。”
说着将铜盒呈上。
孟达一把抓过,取出绢帛急急观看,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本已压制的怒火,此刻,陡然升腾!
看到最后,已是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果不其然!果真是要献我西门!此等狼子野心之徒!赵溺!我待你不薄!你竟……”
他气得浑身发抖,将绢帛狠狠摔在案上,转向邓芝,切齿道,“军师!此等逆贼,千刀万剐亦不解恨,吾即刻要让此贼受遍十八般酷刑,让其生不如死,然后剁成肉酱喂野狗!”
邓芝却神色沉静,缓缓摇头,“将军,息怒,此刻杀人,易耳,然则,恐非上策。”
孟达一怔,急道,“军师!此等叛贼,留之何益?难道还要容其苟延残喘不成?”
邓芝走到案前,拾起那方绢帛,目光深邃,“将军,杀此贼人,不过举手之劳。”
“然则,其背后是否尚有潜藏更深之同党?”
“受其煽动者几何?”
“故而,杀他,固可泄一时之愤!”
“然亦可能打草惊蛇,令其余孽更加隐匿,或狗急跳墙,于我军固守新城大为不利。”
他顿了顿,指尖轻点绢帛上的暗语,“况且,司马懿大军转瞬即至。留下这些活口,或可另有用处。”
孟达闻言,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军师之意是?”
邓芝眼中精光一闪,“可将计就计!”
他趋近一步,压低声音,“赵溺等人谋逆之事,目下仅限我等核心数人知晓。”
“对外,可宣称搜捕敌国细作,或整顿城防宵禁,以此混淆视听。”
“赵溺等人暂且秘密关押,严加审讯,务必撬开其口,掏出所有同党及联络方式。”
他指尖重重点在绢帛的暗语上,“司马懿自以为执竿垂纶,赵溺便是其饵。而今,我们不仅要吞了他的饵,更要顺着其钓线,将这垂钓者也拖下水!”
“军师是说……伪造指令,引蛇出洞?甚至……误导司马懿?”
孟达眼睛一亮。
邓芝颔首,目光愈发深邃,“然也!司马懿用兵,向来讲究‘因势利导,谋定后动’。他既策反赵溺,必深信此内应之能。我军正可借此良机,布下三重罗网:
其一,假赵溺之手,传递伪讯。待其大军兵临城下,我军可于约定之时,在西门虚举火把,伴作内乱已生、城门将开之象。司马懿见信号,必以为得计,急遣先锋抢城。届时,我伏兵骤起,劲弩齐发,滚木礌石俱下,管教其先锋有来无回!
其二,乱其军心,挫其锐气。我可仿赵溺笔迹密书,谎称城中防备松懈、粮草将尽,诱司马懿轻敌急进。待其师老兵疲,我再以精兵夜袭其营,焚其粮草,彼军心必溃!
其三,缓其攻势,以待外援。若能与东吴沟通,令司马懿误判吴军援兵将至,迫其分兵阻援,或仓促攻城。如此,新城压力大减,固守待变之机大增!”
孟达抚掌,脸上怒色稍霁,转为亢奋,“妙!妙极!军师此计,真乃鬼神莫测!便让那司马老贼,尝尝自家诡计反噬的滋味!若能借此重创其先锋,乱其部署,则新城固若金汤矣!”
他随即又皱眉,“军师,邓贤、李辅二人该作何处理?”
“吾闻,军营之中已经有些流言蜚语!”
邓芝道,“此事易耳,此二人早已暴露,然亦有可能,有利用价值,对外则称其染疾,如此可安人心!”
“总之,不宜在此时大动干戈,引发不必要的猜疑与恐慌。”
孟达沉吟片刻,重重颔首,“便依军师之言!”
他看向陈到,“陈将军,审讯赵溺等人之事,便有劳将军了!务必尽快,将其联络暗号、信号细节尽数拷问出来!”
陈到肃然抱拳,“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