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议政会议”运转良好,弟弟们各司其职,朝政井井有条。朱标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高效管理体系”初具雏形,心中那份“做点更接地气事情”的念头又活络起来。他琢磨着,光是听汇报看奏折还不够,得真正沉下去,看看新政在“龙兴之地”到底推行得如何。他决定,带着常氏,回一趟凤阳,不仅要省亲,更要进行一次深入的“基层调研”。
他把这个想法跟朱元璋一提,老朱同志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状似随意地问:“哦?去凤阳?打算去多久啊?”
“回父皇,”朱标这次没提具体时限,“儿臣想着,带上常氏,回去看看祖坟,也好好瞧瞧老家如今真实的光景。新政推行,京师之外尤需关注。儿臣想花些时间,实实在在地走一走,看一看,了解清楚利弊得失,方能更好为父皇分忧。时间……或许会比寻常省亲长一些。”
朱元璋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朱标脸上,带着审视:“长一些?是多久?标儿,凤阳虽是老家,终究是外郡。你这监国太子,离京太久,恐非善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坚持:“给咱个准话,何时回来?”
朱标感受到了父亲话语深处的担忧——不仅是政务,更是对他这个继承人“心思”的揣测。他迎上父亲的目光,坦然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父皇,儿臣并非耽于安逸。正因心系社稷,才更需明了基层实情。若只是走马观花,与在南京看奏报何异?待儿臣将凤阳乃至左近州县的新政利弊、民生实态探查明白,理清思路,自当返京。届时,必能给父皇一份扎实的条陈。”
他没有给出具体归期,这让朱元璋的眉头微微蹙起。老朱同志沉默了片刻,知道儿子主意已定,且理由冠冕堂皇,难以强行驳回。他最终挥了挥手,带着点无奈和未尽的叮嘱:“罢了,你去吧。多带护卫,凡事小心。到了凤阳,替咱给你爷爷奶奶多磕几个头……早些弄清楚,早些回来!莫让你娘久等,念叨咱!”
“儿臣遵旨!”朱标郑重行礼。
带着常氏和一众护卫,朱标的车驾离开了南京。他没有摆出太子全副仪仗,力求轻简,更像是一次低调的实地考察。
到了凤阳,他果然没有流连于地方官的盛情接待,而是迅速投入了他的“调研”工作。他祭拜祖坟,寄托哀思后,便换上了普通的文士衣衫,只带三两贴身护卫,与常氏一起,如同寻常走访的士人夫妇,深入凤阳府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
他去官学,不仅看设施,更与学子、教谕攀谈,询问课业内容、考核方式,了解新政下教育的真实变化;他走访市集,与商贩闲聊,打听行情物价,感受商业脉搏;他深入村落,坐在农家炕头,听老农诉说田赋、徭役的负担,询问新农具、新种法的推广情况;他甚至去查看了地方衙门的刑名案卷,了解司法实践。
常氏始终陪伴在侧,她敏锐的观察力和将门女的爽利,有时能帮朱标问到一些他身为男子不便深问的细节,比如妇幼民生、织造工坊的情况。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收获颇丰。
朱标发现,新政在凤阳确实带来了一些新气象,比如官学中开始教授一些实用学科,地方吏治在严格考核下有所收敛。但也发现了不少问题:一些旧有胥吏阳奉阴违,利用新政条文欺压百姓;新的考核指标导致地方官急功近利,搞些面子工程;部分新选拔的实务官员缺乏经验,处理事情略显稚嫩……
他白天走访,晚上便在老屋的灯下,与常氏一起整理见闻,记录思考,常常至深夜。他越深入了解,越觉得需要时间梳理,提出真正切中要害的解决方案。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远超寻常省亲的期限。南京方面,朱元璋起初还能沉住气,但随着时间推移,不见朱标有返程的迹象,只有几封报告调研进展、请求延长时日的奏疏,心中那份隐忧便如同野草般滋生。
他在坤宁宫对马皇后抱怨:“这小子,说是去调研,这都多久了?凤阳就那么好看?我看他是不是觉得外面天高皇帝远,比在宫里自在,不想回来了!”
马皇后虽然也思念儿子,却更为镇定,温言劝慰:“重八,标儿做事有分寸,他既然说是在探查实情,必然有他的道理。他心系百姓,想为朝廷多做些扎实事,这是好事。咱们要信他。”
话虽如此,连马皇后心中也渐渐升起一丝不确定。标儿,你到底在凤阳发现了什么?又打算待到何时?
而在凤阳老屋,朱标刚刚整理完一份关于优化地方吏治考核、防止胥吏欺民的详细建议。他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望向窗外凤阳的夜空,目光深邃。
他知道父皇在等,朝臣在观望。但他更知道,浮光掠影的巡查解决不了根子上的问题。他需要这份沉下心来获得的真知灼见,为他下一步更深入、更系统的改革提供依据。
“看来,还得再待上一段时日了。”他轻声自语,语气中没有丝毫游玩享乐的懈怠,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破局的决心。
太子的凤阳之行,从最初的省亲调研,悄然演变成了一场深入基层、寻求治国良方的“深耕”。归期,变得未知。南京的宫阙与凤阳的老屋,隔着遥远的距离,维系着一根紧绷的、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那片龙兴之地,等待着太子殿下从中带回怎样的答案,又将如何影响大明的下一步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