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凌霄出现在老马酒肆的时刻。
在酒肆一角,几个身穿破布衣衫的身影同时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几人兜帽下的目光充满了紧张与忐忑。
所有的人露出敬畏的同时,也满含着一丝期盼。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眼角有一道深刻的刀疤,正是一名百夫长,郑坤。
此人出身寒微,凭战功升至百夫长,却因不肯依附楚家派系,屡遭打压排挤。
“楚……楚将军!”郑坤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知道,虽然楚凌霄也姓楚,但是他和楚家派系完全不同。
楚凌霄冲郑坤点了点头。
郑坤见状急忙抱拳躬身,他身后的几人也连忙跟着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郑百夫长,不必多礼。”
“深夜相召,所为何事?”
楚凌霄声音平淡,目光扫过几人,淡淡的道。
郑坤抬起头,兜帽下是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
“楚将军!黑旗军立旗,力挽狂澜,诛杀妖兽统领!我等兄弟,皆亲眼所见!心中唯有敬服!”
“然而,楚家在北疆倒行逆施,克扣粮饷,排挤异己,甚至……甚至勾结异兽,人神共愤!”
“将军今日竖旗,便是给了我等这些被楚家踩在泥里的寒门子弟,一道光!”
他语速极快,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恨。
这时候他身后另外一位百夫长一个健步上前,急忙说道:“我等兄弟虽位卑职小,但麾下儿郎皆是敢战敢死之辈,只要将军不弃,我等愿率部投效黑旗军,为将军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身后的几人同时抱拳,低吼道:“愿为将军效死!”
楚凌霄的目光在郑坤等人脸上缓缓扫过。
他能感受到那份压抑已久的怒火,那份渴望改变的迫切,那份孤注一掷的投靠。
这些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他们熟悉边军底层运作,麾下士兵多是苦楚家久矣的寒门子弟。
更关键的是,他们能提供楚凌霄目前急需的情报网络和渗透渠道。
“投效之事,容后再议。”楚凌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眼下,确有一事,需诸位相助。”楚凌霄顿了顿,接着说道。
郑坤等人精神一振,急忙回答道:“将军但请吩咐!”
“黑石堡。”
楚凌霄缓缓吐出三个字。
郑坤眼中精光爆射,立刻接口道:“将军可是要动那里!属下正好知道一条消息。”
他上前一步,靠近楚凌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的说道:“黑石堡囤积的粮草,并非全部堆在堡内明仓。楚家狡兔三窟,在堡外东北角三里处,有一处极其隐秘的地下岩洞。那里地形隐蔽,入口伪装成了废弃矿坑,有重兵把守,据可靠线报,至少有七成新运到的‘特殊粮草’囤积在那里,而那明仓只是幌子!”
地下岩洞!特殊粮草!
楚凌霄眼中寒芒大盛。
这消息,价值千金!
若非有郑坤这等熟悉楚家手段又心怀怨恨的寒门军官,外人绝难知晓。
这消息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可有地图?守卫布置?”楚凌霄追问道。
“有!”
郑坤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揉得发皱的兽皮,迅速在楚凌霄面前展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在设兽皮指点起来。
“将军请看,入口在此,守卫分三班,每班约五十人,由一名楚家心腹的五品武者带队,巡逻路线是,此处是暗哨位置换防时间在子时与寅时之交。还有,那岩洞深处据说有楚家布下的‘地火焚金阵’,一旦强攻触发,顷刻间能将整个岩洞化为熔炉,玉石俱焚!”
情报详尽得令人心惊,楚凌霄不由暗自叹服。
看来郑坤等人显然早已对楚家恨之入骨,暗中不知收集了多少证据。
楚凌霄收起兽皮,将地图细节牢牢刻入脑海。
“郑百夫长,此情楚某记下了。”
“尔等暂勿轻动,约束部众,听候调遣。黑旗军的旗号之下,自有尔等一席之地。”
说完,楚凌霄向郑坤等人,抱了抱拳。
“谢将军!”
郑坤等人激动得声音发颤,深深一躬到底。
他们知道,自己赌对了。
楚凌霄和楚家完全不一样,虽然两者都姓楚,但楚凌霄给了他们希望之光。
对他们来说,一条生路,或许是一条复仇与崛起之路,已在眼前展开。
子夜时分,黑石堡东北方,一片乱石嶙峋,风蚀严重的荒丘地带。
寒风呼啸,卷起地面的雪沫和沙砾,发出呜呜的鬼泣声。
一个如同狰狞巨兽大口的废弃矿坑入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深长的阴影。
入口附近,明哨暗哨林立,火把的光影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映照出楚家私军精锐警惕而冰冷的面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那是硫磺混合着陈腐粮食的怪异气味。
在距离矿坑入口百丈外的一处巨大风化岩后,楚凌霄如同融入岩石的影子,静静蛰伏。
他的身后,是三百名屏息凝神,如同雕塑般警戒的黑旗卫。
雷豹和陆青阳等人紧随其后。
在楚凌霄修罗血脉的压制下,陆青阳的状态已经恢复,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楚凌霄让他在营帐内休息,但他始终不肯。
最终楚凌霄拧不过,还是带上了陆青阳。
楚凌霄的眼中暗金色光芒闪烁,目光穿透黑暗,如同最精准的定位导航,丈量着矿坑入口的距离,以及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哨位,每一条巡逻路线。
郑坤提供的情报,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并与眼前的景象完美重叠。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覆盖着暗金色魔纹,其上有着熊熊血焰燃烧的手臂,此刻却蕴含着属于五品武者的恐怖力量。
他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一柄骨刃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根据地图显示,黑石堡离断刃峡谷内的亡灵军团不远。
楚凌霄识海深处,在骨刃的作用下亡灵统帅意志被悄然引动。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沉入脚下这片埋藏了无数古战场遗骸的冰冷大地。
他尝试着沟通断刃峡谷内的亡灵军团。
“咔啦…咔啦…咔啦……”
极其细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响声,被呼啸的风声彻底掩盖,几不可闻。
渐渐的,在矿坑入口守卫视线不及的黑暗死角,在巡逻路线的边缘阴影里,在乱石堆的缝隙中。
一具具惨白的骸骨,无声无息地破开冻土,从沉睡中苏醒。
它们眼窝中跳跃起幽绿的魂火,动作僵硬却迅捷,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然向着那些明哨暗哨的位置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