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算命先生震惊，算命与命运融合
那句轻飘飘的“利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陈先生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刚刚因为顿悟而亮起的眼神，也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淹没。
利息……
断一条腿，毁掉半生基业，仅仅是利息？
那本金，该是何等恐怖的深渊？
“大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求饶，想问该怎么办，可是在那无法想象的“本金”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旁边的妻子，本来还沉浸在丈夫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苏九的感激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看丈夫惨白的脸，又看看苏九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表情，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位……这位先生，”她鼓起勇气，声音发颤地开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本金利息的？我们老陈……我们就是个小老百姓，没欠过谁的钱啊……”
王德发在一旁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他挠了挠头，凑到苏九身边小声嘀咕：“神仙，这……这就有点吓人了啊。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讨债的吧？听着跟那帮放贷的似的。”
苏九没有理会王德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陈先生的身上，像是在审视一块需要重新雕琢的璞玉。
“你欠的，不是钱。”苏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病房每个人的耳中，“是‘运’。”
“运？”陈先生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字。
“你和你祖上三代，靠着一知半解的术法，窥探天机，泄露命数。这就像一个水桶，每个人生来都有满满一桶水，也就是福报气运。你们做的事，就是在别人的水桶上，随意地戳开一个个口子，告诉他们水会从哪里流走。”
苏-九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你以为你是在指点迷津，是在帮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他的命数就是要在某个地方摔一跤，才能捡到更重要的东西。你让他避开了那个坑，他也同时错过了那份机缘。你改变了一个小小的因，后面无数的果，就都乱了套。”
“每一次泄露天机，每一次强行干预，都是在消耗你自己的福报，去填补你戳开的那个窟窿。你祖父，你父亲，包括你，戳的窟窿太多了。自家的水早就流光了，怎么办？”
苏九顿了顿，看着陈先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缓缓吐出后面的话。
“只能去借。向谁借？向‘天道’借。这借来的，就是你们陈家所谓的‘灵验’，是你们‘铁口直断’的资本。但这笔债，是要还的。你们三代人，只借不还，利滚利，到了你这一代，已经积重难返。祖父战乱而亡，父亲积劳而逝，那都是‘天道’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收回本金。到了你，这‘利息’，便从你的身家性命开始算起。”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陈先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一直以为祖辈的不得善终是时代的悲剧，是命运的不公。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早已注定的“清算”！
他们陈家，哪里是什么算命世家，分明是三代都在饮鸩止渴的赌徒！用自己的阳寿福报，去换取那虚无缥缈的“灵验”和世人的几句称颂！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他忽然想起了父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念叨的一句话：“别算得太准……别算得太准……”
那时候他不懂，只以为是父亲怕他泄露天机遭天谴。现在他才明白，父亲是在用生命最后的力气警告他：别再借了！我们家，已经还-不-起-了！
“噗通！”
一声闷响，陈先生的妻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她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阳寿”、“福报”、“还不起”这些字眼，已经足够让她这个普通的妇人吓得魂飞魄散。
“大师，神仙！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陈吧！”她哭着爬到苏九脚边，不住地磕头，“我们不知道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他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他没想过害人啊！求您大发慈悲，给他指条明路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陈先生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妻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他这辈子，自诩能为人指点迷津，到头来，却把自己的家，带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死局。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翻身下来，不顾左腿传来的剧痛，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大师！”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忏悔与绝望，“陈建国有罪！是我蠢，是我贪，是我自以为是，才害了家人，也害了自己！我不求您能免了我的债，我只求您，给我一个偿还的机会！只要能保住我妻儿，我这条命，您随时拿去！”
他说完，便重重地磕下头去。
这一跪，跪碎了他半生所有的骄傲。
这一拜，拜别了他执迷不悟的过往。
王德发看着眼前这景象，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苏九口中的那些玄学、因果，是怎样一种沉重而真实的力量。它不像电影里那些飞天遁地的法术，却能兵不血刃地，让一个硬气的男人，彻底摧毁信仰，跪地忏悔。
苏九静静地受了他这一拜，没有去扶。
有些债，需要用最谦卑的姿态，才能开始偿还。
直到陈先生磕得额头都红了，苏九才缓缓开口：“路，我已经给你了。”
陈先生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
苏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地上抹眼泪的妇人身上。
“你算了一辈子卦，断了一辈子吉凶祸福。那你现在，再给你妻子算一卦。”
“算……算什么？”陈先生愣住了。
“不算吉凶，不算祸福。”苏九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就算算她，这些年，为你流过多少泪，为你操过多少心。算算她头上的白发，有多少根是因你而生。算算她那双粗糙的手，为你缝补过多少次衣衫，为你端过多少碗热汤。”
“你再算算，你出事之后，她心里想的，不是你断了腿以后家里怎么办，而是你这个人还在，就好。”
苏-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刀，一点一点，剥开陈先生那颗被“术”与“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
陈先生呆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灯光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妻子眼角的皱纹，已经那么深了。他第一次发现，她那双总是忙碌不停的手，布满了干裂的口子和厚厚的老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她得知自己出车祸时，那颗心瞬间沉入谷底的冰冷；在她看到自己还活着时，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此刻，她跪在地上，为了他，可以抛弃所有尊严的卑微。
这些东西，是他过去用龟甲、用铜钱，算上一万次也算不出来的。
因为这些，不叫“命数”，而叫“情”。
是人心，是因果，是羁绊。
“我……”陈先生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妻子，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条无形的线，从妻子身上延伸出来，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自己身上。这些线，有的温暖，有的沉重，有的带着担忧，有的带着期盼。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名为“家”的网，将他牢牢地网在其中。
而他，过去却只盯着那些所谓的“天机”，对身边这张最真实、最宝贵的网，视而不见。
“大师……我……我明白了……”陈先生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不是在哭自己的遭遇，而是在哭自己的愚蠢和瞎了眼。
“算命，不是去算一个人的终点在哪里。而是去理解，他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以及他身边，有哪些力量，在支撑着他，或者拖累着他。”
“真正的解卦，不是告诉他前面是吉是凶，而是帮他看清自己身上的这些‘线’，让他懂得珍惜该珍惜的，斩断该斩断的。是明理，是修心，是渡人，也是渡己！”
这一刻，他脑海中所有关于《梅花易数》的卦辞、爻象，仿佛都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的、关于人性的道理。
艮卦，为止，为山。不止是停下脚步，更是懂得依靠，懂得背负。
乾卦，为天，为健。不只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更是懂得那份支撑家庭的责任与刚强。
坤卦，为地，为顺。不只是厚德载物，更是懂得身边人那份默默无闻、顺承一切的包容与温柔。
术与道，在这一刻，于他心中，豁然贯通！
他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口枯井，死气沉沉。那么现在，这口枯井的底部，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汪清泉，正汩汩地冒了出来。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
他脸上那块盘踞了十年的死肉，在这一刻，忽然轻轻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平息了下去。仿佛那个困扰他多年的心结，随着这次顿悟，彻底解开了。
苏九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孺子可教。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还债的路。”苏九道，“从今往后，你的卦，当为此而算。以心为本，以理为引，渡人因果，方能消你己身之业障。”
“多谢大师指点！多谢大师再造之恩！”陈先生再次重重磕头，这一次，是心悦诚服，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他妻子也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拯救她的丈夫，拯救这个家。她也跟着磕头，嘴里不停地念着“谢谢神仙”。
王德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玄幻大片。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一个算命的脱胎换骨，立地成佛了？
“神仙，”他忍不住又凑过去，“你这嘴是开过光吧？也太牛了。要不……你也给我算算？看看我啥时候能找到媳妇？”
苏九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不把找媳妇当成买卖来算计，就快了。”
王德发顿时一脸委屈。
陈先生在妻子的搀扶下，挣扎着重新坐回床上。他看着苏九，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敬，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大师，”他忽然开口，声音郑重无比，“我陈家传承的《梅花易数》，从根子上就是错的，是取死之道。这东西，我不敢再碰，更不敢再传下去。”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但是，我父亲临终前，除了那块龟甲，还交给了我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用火漆封死的卷轴，他告诉我，那是我们陈家真正的根，也是一个巨大的祸端，让我发誓，除非遇到能解开陈家死局的‘真人’，否则终生不得开启，更不得示人。”
陈先生的目光灼灼地看着苏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想，您……就是我父亲口中的那位‘真人’。”